周一早晨，季辰刚踏进校门就察觉到了异样。

几个低年级女生聚在梧桐树下，一看到他立刻噤声，又在他走过时爆发出压抑的笑声。走廊上，有人举起手机对着他快速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像一把小刀划过视网膜。

"早啊，季大学霸。"班长陈浩靠在教室门口，笑容里带着促狭，"周末过得怎么样？"

季辰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陈浩耸耸肩，"就是全校都知道你和林修远'一起过夜'了。"

季辰的书包带子在掌心勒出一道红痕。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从技术上讲，这确实是事实。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在他进门时戛然而止。季辰径直走向座位，发现林修远已经在了，正悠闲地转着笔玩手机，仿佛对周围的异常毫无察觉。

"看这个。"林修远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显示着校园论坛的热门帖子：《理性讨论高三1班和7班那两位学霸的真实关系》，发帖人ID是"匿名吃瓜"。

季辰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帖子内容越来越离谱：

「楼主：有图有真相，上周五暴雨夜有人拍到他们共撑一伞离开学校」

「3楼：补充证据！计算机课他们手碰到一起时季辰耳朵红透了」

「15楼：我闺蜜看到季辰给睡着的林修远盖外套，眼神温柔得能滴水」

「27楼：可靠消息，他们周末同居了！」

最后还附了张模糊的照片：昏暗的计算机教室里，季辰正将外套轻轻披在林修远肩上。照片角度刁钻，将他的表情拍得异常温柔。

"拍得不错。"林修远点评道，"就是没拍到我帅气的睡颜。"

季辰猛地锁上手机："这不好笑。"

"确实不好笑。"林修远突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但你在意的是被偷拍，还是被说中？"

季辰的呼吸一滞。林修远靠得太近，他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还有右眉上那道平时被刘海遮住的小疤痕。

"我——"

上课铃救了季辰。林修远退回安全距离，嘴角挂着那种让季辰又恼火又心慌的笑容。

整个上午，季辰都感觉有视线黏在背上。课间去厕所时，他听到隔间外有人议论：

"肯定是真的，你看季辰平时对谁都爱答不理，就只跟林修远说话。"

"但林修远跟谁都那样啊，上周他还给文科班的班花讲题呢..."

季辰推门而出，说话的两人立刻闭嘴。水流冲在手上冰凉刺骨，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眉头紧锁，嘴角下垂，确实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为什么只有对林修远例外？

午休时分，季辰躲进了图书馆的角落。这个位于三楼的旧书区很少有人来，书架间积着薄灰。他刚翻开竞赛参考书，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果然在这里。"林修远抱着两盒便当滑进对面座位，"吃饭。"

季辰合上书："你不觉得应该避嫌吗？"

"避什么嫌？"林修远掰开一次性筷子，"我们是正当的竞赛队友关系。"他故意用官腔说道，却往季辰饭盒里夹了块排骨。

季辰盯着那块排骨，突然问："你跟文科班班花很熟？"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像...吃醋。

林修远筷子停在半空，眼睛慢慢弯起来："上周帮她调了下代码，她请我喝奶茶。"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口一问。"季辰低头扒饭，耳根发烫。

林修远没再追问，只是将一罐冰咖啡推到他手边。两人沉默地吃着午饭，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其实，"林修远突然开口，"那些帖子我查过IP。"

季辰抬头："什么？"

"最早发照片的是计算机社的张明。"林修远轻敲桌面，"他喜欢班花，而班花..."他故意拖长音调，"最近总来问我编程问题。"

季辰消化着这个信息："所以他是为了..."

"让我难堪，离班花远点。"林修远耸耸肩，"幼稚。"

季辰握紧筷子："需要我做什么？"

林修远歪头看他："你愿意帮我？"

"我们是队友。"季辰干巴巴地说，却想起照片里自己给林修远披外套时那个陌生的温柔表情。

林修远笑了，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那就帮我debug这段代码，我昨晚写的，老是报错。"

他们头挨着头研究起代码，争论着算法优化。季辰逐渐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直到林修远突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季辰皱眉。

"可能昨晚踢被子了。"林修远揉揉鼻子，继续打字，但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季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触感滚烫："你发烧了。"

"没事，快写完了..."林修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了键盘上。

季辰立刻收拾东西，半扶半抱地把人送到医务室。校医量了体温：38.5℃。

"最近流感高发。"校医递给季辰退烧药，"让他好好休息，多喝水。"

林修远蜷缩在医务室的床上，额发被汗水浸湿，平日神采飞扬的眼睛半闭着。季辰倒了杯温水，扶他起来吃药。

"竞赛..."林修远含糊地说。

"来得及。"季辰替他掖好被角，"睡吧。"

林修远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轻得像个孩子："别走..."

季辰僵在原地。林修远的手心烫得吓人，却执拗地不肯松开。最终，季辰在床边坐下，轻轻回握："我不走。"

窗外的树影渐渐西斜。季辰看着林修远的呼吸逐渐平稳，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小心地抽出手，轻手轻脚地打开电脑，继续完成他们未写完的代码。

夜幕降临时，林修远醒了。医务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季辰的侧脸在屏幕蓝光中显得格外专注。

"几点了？"林修远的声音沙哑。

季辰转头："七点半。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林修远试图坐起来，"代码..."

"写完了。"季辰合上电脑，"我优化了你那段递归算法，测试通过了。"

林修远怔怔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写的？"

"嗯。"季辰递给他一杯温水，"喝点水。"

林修远接过水杯，指尖擦过季辰的手指。他低头喝水时，季辰注意到他后颈有一小块胎记，形状像片枫叶。

"谢谢。"林修远放下杯子，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季辰立刻别过脸："胡说什么。"

"季辰。"林修远轻声叫他的名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医务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季辰盯着墙上的人体解剖图，突然说："你送我的润唇膏，是什么牌子的？"

"啊？"林修远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就...超市买的，薄荷味。"

"我用完了。"季辰站起身收拾书包，"明天记得带一支新的。"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没看到身后林修远脸上渐渐扩大的笑容。

回到家，季辰发现父亲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批改论文。

"听说你参加了编程竞赛？"父亲头也不抬地问。

"嗯。"季辰站在门口，"和林修远一组。"

父亲终于抬头："就是那个超过你的文科生？"

季辰握紧书包带："他理科也很强。"

"不要本末倒置。"父亲推了推眼镜，"竞赛只是锦上添花，高考才是正事。"

季辰回到房间，锁上门。他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

「10.23 林修远思考时会咬笔帽」

「10.25 解出难题时右眉会上挑0.3厘米」

「10.28 说谎时会不自觉地摸耳垂」

最新一行是今天写的：「11.2 发烧时会抓紧身边人的手腕，像怕被丢下的小孩」

季辰猛地合上笔记本。这些观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记得林修远的每一个小动作，却记不清父亲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修远发来的消息：「润唇膏已备货，明天交货地点：老地方？」

后面跟着一个笑脸emoji。

季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复：「别迟到。」

窗外，一轮新月悬在夜空。季辰打开电脑，桌面上是他们未完成的竞赛项目。他点开源代码，在最上方注释栏轻轻敲下一行字：

//TODO: 弄清楚为什么想到你，我的心率会达到120bpm

然后他立刻删掉了这行字，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病毒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