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处跳得有些快，周筱脑子懵的，听着耳边一言一语，来回。他们出来时，袁晓恰好在后头听到了，这会正神色担心地追问。

“是车祸。”卓云庭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相对于袁晓一句接一句的，周筱太过安静了。说实话，卓云庭收到消息都慌了下，他手握着方向盘利落停车，在下车时，瞥到周筱猛然松手。

先一步下车，衣角下摆被攥得不成样子。

卓云庭跟上去，看了眼穿着高跟鞋落后几步的袁晓。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忽然明白每个人的差异性，表达方式的不同。

外显的、内敛的、默声的……

他们赶到的时候，碰上从私人病房出来的柯宇。看到周筱跟着来，顿了下，“夫人。”

卓云庭紧随其后，“人怎么样？”

病房周围有人守着，闲杂人靠近不了，柯宇简单说了几句，过程没细述，也不知道是不是碍于谁在，卓云庭敏感地察觉到，眉头紧皱着。

手术做完了，腹部受伤，缝了几针，人刚醒。

病房门一开，几人进去，周筱落在了后头，显得不是很急切。袁晓占据病床的座椅，轻声问赵骁怎么回事、严重不严重。

赵骁紧着眉，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视线移到站在离病床好几步远、不敢上前的周筱身上，只一下，很快离开。

周筱听着几人问着，怀疑是不是蓄意谋杀还是交通事故，她插不上话，却注意到他干涩没血色的唇瓣上。

退后几步悄无声地去护士台，询问现在是否能喝水，得到否定答案，周筱听护士的话，拿棉签、借杯子接了杯温水。

再回去时，卓云庭已经离开，听刚才他们聊的，估计去追查后续去了。袁晓倒是还坐在那的。

周筱进去，晃了晃棉签，默契的一瞬间，赵骁明白她是在问自己需不需要。

他沉默点了下头。

袁晓起身，看着两人没说一句话，只顾手上动作，帮他擦润唇瓣，安静的氛围反倒让人心静下来。

画面刺眼，有些看不下去，想落荒而逃。

“我、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袁晓这样说，但意外地听到人挽留。赵骁下巴后移了下，这意思是好了。

他平静说，“明不是还要上班？你先回家。我和袁小姐有事商量。”

三人神色各异，周筱的手僵了一下，让她先回去，是有什么自己不能参与，不能听的，是这样么。

周筱想要去看赵骁眼神，都说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她望过去，但难过的是，后者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放下东西，抿了抿唇，说了声好。

周筱安慰自己没事、没关系，或许是工作上的事情，不方便她听。况且这次车祸疑点重重，他现在心里一定烦躁，她不能耍性子，给人添麻烦。

回到家，睡前，周筱去赵骁卧室的更衣间，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装好在袋子里，明天给人送去。

莫名的，犹豫了下，正是因为上班让她先回来，还是下了班送去比较好。

周筱心里不安，预感着有什么是自己不想发生的、不想面对的，要发生了。从宴会那晚，她应该就有所察觉，他对自己的冷淡，似有若无的逃避。

是腻了吗？

如果是的话，周筱，你该如何自处。

第二天上班心神不宁，但好在现在不需要她步步上手，终于熬到点，换了衣服，走出酒店大堂门的时候才发现下了雨。

挺大的，雨水倾盆，淅淅沥沥。司机师傅家里小孩临时生病，今早和她请过假，刚要冒雨出去打车，一个学徒拦下她，给她塞了把伞，她和同伴顺路一起走。

周筱挺着急就没拒绝，道了谢往大路上走。因为上次的意外，周筱之后就一直避开那个公交车站，心里有阴影，总觉得下一秒又会有车冲上来。

到了医院门口，下车，巧了不是，撞上秦安，她身边站了位年长的男人，眼神犀利地看了她一眼。

秦安同样看见她，脚步立刻顿住，她偏头对身侧人说，“爸，我和她叙叙旧，您车上等我。”

男人嗯了声，经过周筱时多停留一秒，让人不适，往夸张了说有点毛骨悚然，那眼神狠辣得很。

“别来无恙啊，周小姐。”秦安走到她面前，趾高气昂，拦在她面前，不让过。周筱拧了拧眉，“秦小姐，我好像没得罪过你。”

秦安笑了，哈哈大笑。

“我不信，你不记得我，我对你印象可深着！”秦安可谓咬牙切齿，“陈伯母组织的那场饭局，那个被二哥领出去的人就是你吧！”

“因为你，二哥那样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她真的要被气哭了。

周筱真的不解，是怎么把这事推到她身上的。

那晚，就算没她，赵骁该说的在离席之前就说完了，她能够确定，赵骁没认出自己，那会算起来他们尚且互不相识。

秦安却是恨透了她这份无辜样，“如果不是你的话，二哥不会这样狠心。”

秦安眼神眯了眯，忽然说，“你以为二哥是真的在乎你吗？”她挑衅地直摇头，讽刺道：“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落在你头上。”

“人呐，要有自知之明。二哥身边的人，谁知道你呢？但他们却知道袁晓，因为二哥心爱，所以同样也重视她。”

周筱面无表情，她想说什么呢？挑拨离间、还是上演狗血剧里的那出，搞恶心人的替身？

她心里想笑，静静听着她的挑拨，说实在的，没什么波澜。要真有白月光那出，人又没死，她不信赵骁怂成这。

秦安凑到她耳边，“周筱，被车吓到的滋味，好受吗？”她退后半步，看她微变的神色，大出了口气，“你真以为，二哥有多在乎你？”

“要真在意，我就该牢里蹲了。”她惋惜地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这口气出得顺畅，秦安离开时大摇大摆，冷哼了声擦着周筱肩膀，撞着走过去。

周筱被推搡了下，手上的东西掉地上，她愣了愣神。

病房门口半开，周筱魂不守舍地进去，第一眼看到搭在椅靠上的女士外套，不知道该冤她观察太仔细还是太敏感，这件外套风格，显而易见是谁的。

她看到赵骁在看清门口是她的时候，怔了半瞬，随即眼神盯了眼外头，眉头皱得很紧，“你怎么来了？”

周筱听出来了，如果昨天她能替他找理由找借口，那么这句很明显责怪、排斥的话，她怎么都忘不掉。

“我不该来，是吗？”她低声追问。

为什么袁晓能来、秦大小姐能来，偏偏她来，惹得他反应这么巨大，这么抗拒。

赵骁听到她这话，眼神凝了下，沉重的话语说是。

周筱点点头，有些说不出的慌乱，“我、我知道了，我就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给你……给你带换洗衣物来，睡衣也在里头。”

“都洗过，熨过的。”她垂着头，不敢看他，仿佛能知道两人之间那根绷得极紧的弦，已经在断的边缘了。

把提来的东西放到椅子上，周筱就想离开。

但赵骁没给她逃跑的机会，残忍地拨断那根弦。

“周筱。”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在谁手里，周筱知道，虽然后面这段混乱、迷离的关系由她开始，但同时她知道她自己赌徒的身份。

她好像没有反抗的机会。

“以后，别过来了。”

周筱脚步顿住，现在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了解他，一句委婉的话，里面的意思她很快就领会到了。

也是头一回想要装傻充愣。

“不过来了，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赵骁下床，可能伤口刚缝合，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他从一旁的文件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慢慢地走到她面前，递到她手上。

“当初说好的，北辰那栋房、车，”赵骁声音轻轻的，尽显温和，说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另外加上寰宇旗下品牌的股份……”

他给的东西远超出协议上的，连寰宇旗下某高奢品牌股份都有。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包养、她是情人的话，身价比及娱乐圈明星，比上都有余了。

但不是。

周筱知晓他留给自己的体面，从未贬低过这段关系。

她应该接受、然后承了这份体面，体面离开，结束，像当初自己保证的那样，他们谁都可以随时叫停。

心口疼了疼，周筱倔强地说，“多了。”

“协议上的时间不是还没到吗？”她隔着愈见朦胧的视线，一寸不避开地直视他的眼睛，明明那么温柔……

而他却点头，说，“是我毁约在先。”

他先毁的约，所以，任何要求她随便提。

“为什么……为什么呢？”周筱吸了下鼻子，低下头，一滴泪控制不住地砸下去，说出的话带着哽咽，“你不喜欢我了吗。”还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赵骁长长叹了口气，攥紧拳头，忍住为她擦泪的冲动。

他说是，不喜欢了。

“周筱，不是你的原因。是我不好，对不起……”他淡了声音，平静地道歉。

可周筱需要的哪里是道歉。

他哪里不好，不好在不喜欢她了？

周筱心里苦笑了下，“我明白了，你不要这么……”这么残忍。

终究是不甘心、不死心。

她疲惫地抬眼看他，多么希望他否认，“有一件事，想问你……”

她看到他点头，让她问，周筱比想象中更在意，提到方才被别人告知的事，她心痛了痛，“那次，酒店门口开车故意吓我的是秦小姐，对吗？”

赵骁愣了下，沉眉，“你遇上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