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关系的伊始，抱有它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推动着过程，影响着这段关系最终的走向。既然选择了不坦荡的开始，模糊掉缘由，那么途中的波动和它结果的风浪，就得承受住。

好的、坏的，皆是。

后厨新来的几个学徒暂时落到周筱身上了，丛善提了离职申请，上周交的，已经通过了。张大厨掏钱作为师父的身份，举办了场出师宴。

出师宴即是离别宴。

离别总是后知后觉，回想起来最初的相识，那会周筱还是不受待见的插班空降，这位不着调的师哥总是以轻快的话语，化解她的尴尬和不适，带她熟悉流程，应对要求严格的考核任务。

来到海市，进寰宇内部，满打满算都一年多了。从不适、被排斥在外，再到现在日渐娴熟，将同事关系处理得当，带新一批的人……

时间过得快。

太快了……

宴会上都喝了点酒，到要散场人走差不多后，丛善拎了两罐啤酒，递给她，“咱俩喝一杯吧，小师妹~”

周筱笑笑说好，看他打了个酒嗝，人都喝蒙了。接过两瓶，再喝明早起来头得炸掉，她给暗戳戳换了杯凉白开，人都不知道。

抱着杯子伤感，还痛哭流涕说舍不得。

丛善走的那天，周筱请了假去送，不止她还有其他几位和他要好的同事，机场告别后，几位同事约好顺道去逛逛。

邀请她一块，周筱摇摇头，“你们去吧，我打车回酒店。”

这几天上下班都要司机接送，她和赵骁的对话上一条，还是提醒她带伞，今个儿要下雨。

天空上方黑蒙蒙的，果不其然，她刚到酒店，就下起豌豆大的雨水。

但不到一会就停了。

员工休息室，周筱换下员工服，准备下班。走到大厅门口，往隔壁大路走走，一般情况司机会提前到这接她。

今天没等到司机，车窗降下，是个意外之人。

“终于下班了，可叫我好等。”卓云庭探头过去，脸上笑着，“欸小嫂子，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给你发消息都没回。”

周筱这才注意到两小时前，他的消息。

“走吧，上车，那边局都开了好一会，催我们呢。”上次说的聚聚，周筱压根没当回事，以为客套而已。

但眼下赵骁不在，她去算怎么回事。

“别墨迹啦，”卓云庭解了她的顾虑，说，“给骁哥报备过了，他晚点也去。”

周筱坐上了车，听到他好奇问，“欸你跟骁哥怎么认识的啊？”他问了一圈兄弟，没一个知道的。

都说不清是护得紧，还是不在意了。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和赵骁能联系到一起，甚至惹上牵扯，是件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偏过头，理了下头发，反问，“你不是他兄弟么？他没跟你提过？”

卓云庭瞬间哑然，失笑片刻。

他算是体会到女人锋利起来，能直接让你说不出后头话的厉害了。

他哎了声，说，“我这不才回来嘛，单纯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活久见了，从高中过后，都没闻到骁哥身上能有女人味，主要是太稀奇了，你能懂不？突然一下，直接变出个大活人，比变戏法还离谱。”

他有意制造轻松的气氛，话说的圆滑逗乐，周筱无声笑了下，卓云庭才松口气，“你放心，没多少人，就攒个局认识认识热闹下。”

“用不着顾及。”和赵骁搭边，谁那么没眼色敢惹事惹到人面前来，才真是蠢到家了。卓云庭那晚瞧见那一幕，多多少少心态变了变。

他哥们不说多的，至少是有点上心的。

别人蠢不蠢不知道，卓云庭是真蠢了下。刚在路上还信口开河说，没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等到了包间半敞开的门，就被打脸了。

里面人开了牌局，有人问了嘴，“人呢？说是给卓哥接风洗尘，怎么主角还不来？”

李琛丢了对二出去，随口说，“接人去了吧，急什么急。”

“接谁？”背对着门的人接话，是个背靠爹的富二代公子哥，也不知道谁带来的，吊儿郎当问，“那晚赵老爷子做寿，赵总身边跟着个人。”

“我猜，是接她吧？”

“哎袁大小姐什么感受？”那人撺着旁边安静坐着的袁晓，玩闹说，“心碎一地？痛哭一场？”

“别乱说，没有的事。”袁晓看不起他不着五六的话，皱眉回了句，不想接这个话茬。

“行行行，你那是不在意。”那男人胡侃，随后摇了摇头，说出口的话卓云庭预感般的眼皮跳了跳，想推门制止，结果被身边人拦了下。

他们就站门口，又听了几句，富二代咂舌，“听人说了，那女的也不是哪家小姐，演员明星更算不上，工作就在寰宇后厨。”

“算是个……小厨娘？”说完呲地一声笑了。

左侧的人估摸着身份低些，只顺着富二代话头，跟着啧声，“赵哥什么时候这口味了。”

秦安站在李琛身后，她听说有个局，硬求着李琛来的，让她安分些别惹事。她不惹，有的是人，秦安不动声色看了眼对面脸上不解的袁晓。

都出国了又回来，这么阴魂不散。

她被逼着联姻嫁人，婆婆挑剔，那个富二代也是个妈宝，过得处处不顺心，心里憋着气。现在看袁晓，比起二哥护着的那女人，顺眼多了。

卓云庭听不下去了，人是他带来的，弄这么一出，谁的面子都不好看，要是骁哥知道，绝对甩脸走人。

他偏头悄摸撇了眼旁边，后者倒是脸色平常。

里头，一场牌局结束，李琛喊了停，轻声啧了声，说够了啊。几人才转了话题，周筱才推开门，看了立定的卓云庭，平静问：“不进去？”

卓云庭回神，被她的心性惊到。他哎了声，领着人进去，黑着脸瞅了眼刚给他下脸的两人。

室内几人皆是闻声望过来，停下手上动作，起身喊卓哥，接二连三的。牌桌上让座，卓云庭带人过去落座，他脸上臊得慌，脚下踹了李琛。

质问他怎么回事？一群乌七八糟的人。

李琛无奈摊手，非要跟着来，他能怎么办。

“卓哥，这位是……”富二代让了座，明知故问，跟没发生刚的事儿似的。要是背地说，没让人听见，也就罢了，这都舞正主面前来了。

卓云庭皱了皱眉，语气沉下来，“骁哥的人，你惹不起。”后又补充地警告道，“劝你，安分点儿。”部队几年不是白待的，一下严肃起来，挺吓人。

富二代瞬间讪然，缩了回去。

李琛带了女伴来，会来事，因为卓云庭的几句警告，包间的几人，对周筱热情不少，半点不提让人不适的话。

几个女生转战，重新开了桌牌局。

其他几个陪衬，很有眼色，让开位置，她们几人落座。袁晓、秦家小姐、还有个刚主动和她搭话的女伴，周筱勉强有印象。

上位空着，周筱看了眼站着不准备动的其他人，知道非她坐不可了。

“你好，袁晓。”那晚宴会上视线不离赵骁的女人，在这样蓝红灯下，还是落落得体，笑着和她交锋。

“周筱。”她没什么好介绍的，底不是都被扒干净了么，简单回了下。

好几双眼睛都在默默观望，周筱感到不适。但好在牌局开始，看样子是打算边玩边闲聊，想营造一种和谐友善向好的氛围了。

她又不是演员，经验来看，戏也不好。

能当木头人就木头人，只要不怼她脸上就装听不懂，不接话。总有觉得没意思的时候。

秦安是她上家，使绊子是周筱意料之中。打了几局，前两局，周筱输得有些惨，筹码都差点全交了。

袁晓轻声说，“周小姐是看不起我们吗？”

这话如何说起？周筱抬眉，看了她一眼。见她视线落到筹码上，她笑，“是我技不如人。”

一句技不如人，秦安尾巴要翘起来。然而接下来几把就笑不出来了，她自以为的使绊子，反倒好几次送到周筱手上。

她好像开了天眼似的，能精准知道每个人手里有什么牌。

李琛女伴惊呼了句好厉害。

卓云庭几人闻声过来，看到一摞又一摞的筹码，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不愧是骁哥的人啊！”刚还担心人受欺负。

李琛直接卧槽了句，妈的，每回牌局上有赵骁，他们几个绝对输得裤衩子不剩，后来玩都让他旁观。

真不愧是一对啊！简直了。

“你牌全记下了？”秦安愤愤，她预判了她们接下来出什么。

周筱没否认，挑了挑眉，筹码往前推了推，“换个人，你们继续。我去趟卫生间。”她起身，朝卓云庭点头，径直出去。

出了那扇门，周筱吐出口气，到卫生间洗手池，开了水冲手，等手自然风干，闭着眼靠在墙上，脑子里挺乱的。

为什么还不来，丢她一个人在这。

再次睁眼的时候，她看见卓云庭慌乱的跑过来找她，拉着她就往出走。神色略显慌乱，说的话一时都让周筱没听明白。

“跟我去医院，骁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