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大人,她是我的学生。”赵玄济正声道,“既然她并非官员,所作观点自然也不能论罪,这个兰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她擅议朝政,污蔑丞相清名,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学生就可以不计较,那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此乃我朝律法,兰大人若是不满意,可以去刑部提意见。”
“哼,赵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袒护她。”兰效业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你们二人,瞧着关系不一般呐。”
这话可是极恶毒了,所说贺朝较为开放,但女子的清白还是很重要的。何况二人在外人看来只是师生关系,这兰效业别的本事没有,光往下三路钻研了。
赵玄济闻言皱起眉。盈悠冷冷瞥了兰效业一眼,心中一阵恶寒。
她忍不住出言解释:“表哥,别和这种人废话。”
“原来赵大人和她是亲属,那更应该避嫌才是。”丞相突然开口,“还是说,这位姑娘的观念其实是赵大人你的意思?”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啊!什么观念?盈悠着急不已,她下意识抬起头,陛下看到她投来的目光,轻轻说了一句话。盈悠盯着他的嘴型,终于看懂了他说的什么。
煜州。
原来是为着煜州水患的事。
她当初把丞相干的好事也写进卷子里去了。学堂的卷子本只有白夫子和赵玄济见过,偏偏昨天齐南擅自拿了她的卷子,兰九估计也看过了,怕是回去告诉了兰效业。
“自然是我自己的观点,我又没有说错。陛下,煜州多植树,有利固土疏水,丞相先前下令从煜州运输那么多木料到京城,本就对当地生息有损。”
“大胆!那些木料是为修缮太庙所用,你是在指责陛下不该大兴土木了?”
盈悠不接受他给自己下套:“哦?天下种树的地方那么多,是丞相只选了一个地方,何况所伐木料之多,已远超太庙修缮所需,难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不是丞相的过错么?”
“是啊。”一个女官员走出来道:“若论地方远近,熙州比煜州距京城更近,为何丞相偏偏要选煜州呢?”
“齐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当初工部商讨的结果,你要是觉得不对,当时怎么不站出来?”
“兰大人,我又不是工部的人,了解那么多,你何必这么着急呢?”齐大人笑眯眯道,“陛下,前煜州刺史与丞相乃是同乡,二人互相信任,把这差事交给他也是有可能的。”
修缮太庙可是件美差事,不提里面可捞的油水,光是最后论功行赏就一大堆人趋之若鹜了。
盈悠嘲讽的想,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把他们的美梦化作泡影。
看着他们争吵,盈悠觉得朝堂和菜市场也没什么区别了,除了里面的人都是衣冠楚楚,
她百无聊赖地看向赵玄济,对方朝她安抚性的笑了笑。
每天起这么早就看这堆人扯头花一样吵来吵去,上完朝又得回学堂上课,上完课又得改作业,晚上还得监督自己学习,这一天下来如果是盈悠,早就不想活了。
表哥真不容易啊。
忍人,绝对是忍人。
“够了。”陛下忍无可忍,他此刻很想遵循一下先祖遗风,把这群泼老头统统贬回老家种红薯。但他根基未稳,只能忍耐:“既然是我朝律法所定,元氏算不上有罪,且让她退下吧。”
“陛下!”丞相连忙阻止,“此女先前违反祖制擅闯宫闱乃是事实,何况她还敢假冒皇亲国戚...”
“丞相大人慎言。”盈悠皱眉,“您说我假冒郡主,可有什么证据?”
兰效业气愤地指着她:“那天诸位同僚亲眼所见,你竟敢否认?”
“呵,是么?您可要想清楚。”盈悠奇道,“这人虽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可瞧着却是天差地别,陛下那天可在场?”
陛下笑道:“朕自然在。”
“郡主殿下长什么样,陛下最清楚不过,怎会把臣女错认成郡主呢?您说是么,丞相?”
盈悠含着笑意的眼睛淡淡的从他的身上扫过。重要的不是她到底是不是郡主,而是皇帝想不想贬谁的官。
她看到兰效业发白的面色,叹了口气。这个蠢货到底是怎么当上官的,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皇帝当时就在场,知道他们把自己错认成郡主也没有解释,态度明了,就算知道真相也应该把这哑巴亏吃下去才是。
盈悠开口:“不过丞相年纪大了,记错也是难免,既然当时还有其他大人也在场,总不能所有人都记错了,陛下不如问问他们?”
其他官员倒很会看眼色,不是装傻说自己不记得了,就是说丞相可能看错了情有可原。
“哈哈哈哈。”一直沉默的太后笑出声,“原来只是场乌龙罢了,你们呐,一天到晚尽把心思放在不要紧的事上,怎么能辅佐好陛下呢。”
诸位官员都很是惶恐:“太后娘娘恕罪。”
“好了,退朝吧。”
—
“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必要时还是得留个情面,不能咄咄相逼。”
“这对他们本也算不上大事,给个台阶让这件事过去才是最好的。”
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算算账呢。
“赵大人。”
赵玄济和盈悠停下脚步,丞相一行人面色不善。
那日在玉园,这些官员惧怕郡主的威名,都不敢看盈悠,如今才肆无忌惮打量起来。丞相盯着她半晌,突然笑出声:“难怪我看着眼熟,原来是赵妙华的女儿。”
盈悠听后一惊。丞相复又补充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劝你乖乖回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别到头来和你母亲一个下场。”
赵妙华不是生下元五姑娘后难产而亡的吗?还有丞相一行人怎么会认识她?
丞相后头的一个官员小声道:“女人就算考上了状元有什么用,还不是...”
盈悠紧紧掐住手心,刚要上前被赵玄济按住了肩膀。
她抬头看向赵玄济,却看到他的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煜州之事,陛下让我协同大理寺一起办理此案。”他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变得深邃莫测。
“还请丞相到时候配合调查。”
“那是自然。”
暗流涌动。难以言喻的氛围弥漫在金銮殿的上方,暗暗酿造着一个又一个阴谋。
赵玄济带着盈悠离开了这里。盈悠抿抿唇,还是说出了那个疑问。
“表哥,我母亲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她拉住赵玄济的袖子:“她是状元,难道没有做官吗?”
“这些事你不要问。”
盈悠松开他的衣袖,扭头便走。赵玄济一把拉住她。
“你要去哪?”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别人,我去问姨妈!”
“等等。”盈悠停下脚步。
赵玄济面色隐忍,像是埋藏着极大的痛处。
“盈悠,是你的母亲,不愿意告诉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