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承刚到表演厅,赵芙就热络地跑了过来,一甩轻薄的天丝披帛,笑眯眯推着粟承往化妆间走。
“快快快,给你搞妆造。”
“等等,我,我。”粟承好久没被这么热情对待过了,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在化妆室内一众人的目光里坐到了锃亮的镜子面前,羞赧得头也不敢抬。
他蠕动着唇,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入目全是陌生的面孔,他只好把头埋低,避免陌生视线的扫视。
康筠岚不太放心,紧跟着进来,穿过夹道往粟承身后走,有同学打量粟承半天,满意地问她:“筠岚,你上哪儿找的人啊,这身板挺结实啊,效果肯定很好,不过你看他腹肌了吗?”
这个问题过于直白,康筠岚察觉到粟承畏怯的反应。她回头看了眼问问题的人,微微勾了下唇角,“他不是找来的,是我很早就认识的朋友。”
赵芙捂嘴笑了笑:“效果绝对可以的,我戳过他肚子了。”
同学笑道:“啧啧啧,小芙同学,人家看着就是老实人,看你给人家吓成啥样了,收着点吧,小巧玲珑的,咋那么色呢?”
“胡说,我可没有啊,我只是隔着衣服戳了一下,作为负责人我验验货不行啊?”赵芙哼了一声,四下张望:“诶?服装组呢,快给他换衣服,我要看效果!”
服装组是个白净微胖的男生,闻言跑进更衣间拎出一件白色袍子进来,“在这儿。”
赵芙微微一笑,让化妆师赶紧搞造型。等了半小时,假发算是贴好了,经过打底和描眉,五官白皙了些,涂上裸色唇釉,竟出乎意料的好看。
这衣服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太薄了吧。粟承小心抬眼看了下自己,手指局促地搓着手背,吞吞吐吐地转过身看着赵芙:“那个,我…我演什么啊?”
他虽然山沟里生活,但也不傻,知道话剧是要看剧本的,可是自他进来,他们也没告诉自己要演什么。而且那衣服隐隐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可他不好意思说。
“你想知道啊?”赵芙一拍手掌,让人帮忙把剧本拿了过来,正要翻开给粟承看,忽听门被用力推开,嘎吱吱的声响夺去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齐刷刷看过去,登时发出惊呼声。
看到霍岩轩,在场的人无不诧异,面面相觑。并不是他们没见过他,而是没见过这么近距离、还这么来者不善的霍岩轩。
室内瞬间陷入诡异的沉寂。
短暂的视线追溯后,大家都看出来霍岩轩看的人是谁,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分外暗沉,死死盯着粟承。具有杀伤力的眼神迫使粟承神经绷紧,大脑忽然炸了开来,恐惧逼得眼前升起无法忽视的眩晕感,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康筠岚率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惊讶,连忙上前拍了拍粟承瑟抖的脊背,关心道:“你还好吗?”
粟承不说话,只是缩了缩身子,看着霍岩轩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康筠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张漂亮帅气的脸肉眼可见结了一层骇人的冰霜。
然后,他看见霍岩轩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眉眼冰凉,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即便如此,他还是朝大家笑了笑,目光牢牢黏在粟承身上:“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有事找我家厨子,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咦,你怎么搞成这样?”
霍岩轩说着,手指看似随意地挑起粟承的下巴,隐晦的力道逼得粟承不得不抬头看他,霍岩轩盯着男人乌亮清透的眼睛,生生忍住要将人掐住质问的冲动。
“还挺好看。”他简单评价一句,问离自己最近的康筠岚,“看样子你们给他找了个角色?”
“是的。”康筠岚转头看了眼粟承,“学长是说,他是你的厨子?”
“对啊,我特地从山沟里聘来的。”霍岩轩看着粟承木讷的模样,拇指捻过粟承柔软的唇,随后收回手,“没想到他还挺有人缘,能让人请他演我们学校的话剧角色,剧本在哪儿,我看看。”
话落,所有人再次沉默。
霍岩轩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怎么了,没有剧本吗?”
编剧是个女生,主动站出来,弱弱道:“学长…就是一个登徒子的角色。”
“登徒子?”霍岩轩伸出手,“来,让我看看。”
编剧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把剧本递了过去。
霍岩轩问:“角色叫什么?”
“阿浪。”
霍岩轩点点头,快速翻页寻找,一目十行,终于翻到关于粟承角色的内容,而他的目光,也随着剧情输入脑海渐渐沉了下来。
他“啪”的合上剧本,不容置喙地拽起粟承:“我不同意。”
“啊??”赵芙愣了,心道要死要死,赶忙补救道:“如果,如果学长觉得不好,我们可以改的,再过几天就要演出了,我们实在找不到人了,再说现在大家都化好妆了,他走了我们该怎么演啊?”
粟承也觉得不收意思,他都已经答应别人了,怎么能突然反悔呢,这样不好。他轻轻挣开霍岩轩的手,咕哝道:“我,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是吗?”霍岩轩敛目,“那你知不知道你要演什么?”
“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敢答应!?”
听到这样草率的回答,霍岩轩像是突然愤怒的刺猬,突然绽出浑身的尖刺,吓得粟承一个颤栗。他紧紧攥着拳头,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蠢男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问都不问就答应,到底有多信任这些人,不说别的,就问那个跳水桥段,他个傻牛会水吗!?
“你、你为什么总这么凶啊。”就算粟承逆来顺受,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说,实在很没面子。
霍岩轩忍了半天,压下肚里的火,朝赵芙礼貌一笑:“抱歉,我认为这会耽误他给我做饭的时间,你们换个人吧,如果实在找不到的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帮你们去……”
“我可以演,可以的。”粟承打断他的话,保证似的看向一脸哀愁的赵芙,赵芙感激地看了眼粟承,希冀的目光转到霍岩轩脸上。
霍岩轩凝视这个固执的男人,按捺着滚滚怒意,朝她露出歉意的笑,坚持己见:“我得先带他回去给我做饭。”
说完便扯掉粟承的头套,将人带出学校礼堂,一路顶着同学们震愕的目光将人塞进加长轿车。
车旁边等候已久的邬池和兆迁邻远远看到霍岩轩阴着脸揪着男人过来,酝酿好久的疑惑还没说出口,对方便黑着脸越过他们将人拖走了,气得邬池原地跺脚:“卧槽,这他妈还真是那个乡巴佬!”
邬池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看兆迁邻拍的侧脸照片他还能说只是稍微有点像,毕竟他都不太记得男人长什么样了,可刚才那一照面,让他实打实想起了粟承的模样。
兆迁邻望着消失在车流里的车牌号,微叹了一口气:“好了,你也别总这样骂人了,他并不影响你,不是吗?”
“切,就你会说。”邬池白眼掀到了后脑勺,“走了走了,我去约会了,真扫兴,不知道岩轩怎么想的,让那个乡巴佬做饭。”
对此,兆迁邻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翻出相机的背影照,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玉兰树旁的杏花开得正盛,风一吹便四散飘舞,整条长街下起了落花雨,花瓣徐徐飘荡,同清风呼呼擦过明亮的车窗。霍岩轩心烦意乱地面朝窗外,凭空乱绕的花瓣让他更为烦躁。
粟承小心暼过去,看见他雪白脖颈凸着一根愤怒的青筋,内心惴惴不安。
一下车,霍岩轩便拉扯着粟承进了电梯,指纹解锁进门,宣告着所有矜贵与克制卸下束缚,他仰面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粟承趁机想钻进另一间屋子,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扯回来,粟承趔趄着往前,撞在了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前。粟承不死心地推搡他的胸膛,霍岩轩强横地扣牢他的腰,滚热身体密切相贴,粟承更为慌乱地挣动,被霍岩轩整个人打横扛起走进了浴室。
他打开花洒,往浴缸放水。而后从衣柜里扯出一件长款白衬衣丢到了粟承面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