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杯。"
江辰将空酒杯重重砸在大理石吧台上，杯底残留的琥珀色液体映着他通红的双眼。这已经是第六杯单一麦芽威士忌，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脑海中薛澄那句"我看不起你这样的人"。
"江、江少..."酒保阿Ken搓着手，欲言又止，"您今晚喝得有点..."
"少废话。"江辰从钱包抽出一叠钞票甩在吧台上，"怕老子付不起钱？"
角落里，几个妆容精致的女孩频频侧目。她们认出了这位有名的的风流少爷，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定制衬衫皱得像抹布，眼睛里布满血丝。
"那不是江辰吗？"一个穿亮片裙的女孩小声问同伴，"怎么跟丧家犬似的？"
阿杰推开酒吧玻璃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作为跟了江辰三年的小跟班，他见过老大各种状态——得意的、愤怒的、玩世不恭的——但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老大！"阿杰小跑过去，差点被江辰的状态吓到结巴，"沈、沈小姐到处找您，说您父亲..."
"闭嘴。"江辰头也不抬，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谁让你来的？"
阿杰咽了口唾沫："我听说您喝多了，来看看..."
江辰冷笑一声，仰头灌下第七杯酒。液体顺着下巴滑落，浸湿了早已皱巴巴的衬衫前襟。
"老大，您这是..."阿杰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出什么事了？"
"她不要我。"江辰突然说，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说我和宋泽鹏一样...说我的追求让她困扰..."
阿杰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是谁。整个圈子都知道江辰最近在追一个舞蹈老师，但没人当真——江少什么时候对同一个女人认真超过一个月？
"就...就那个教跳舞的？"阿杰试探地问，"老大，女人嘛，多得是..."
江辰猛地转头，眼神凌厉得让阿杰后退了半步："你懂个屁！"
酒吧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阿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江辰盯着手机屏保——那是他偷拍的薛澄跳舞的照片，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轮廓。
"我到底哪里不如宋泽鹏..."他喃喃自语，又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理所当然地，转入语音信箱。
阿杰瞪大眼睛。他见过江辰被名模甩耳光后哈哈大笑的样子，见过他被人算计后冷静反击的样子，却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近乎卑微的语气说话。
"老大，咱回去吧？"阿杰小心翼翼地去扶江辰的胳膊，"明天还有个并购案要..."
"滚蛋！"江辰甩开他的手，差点从高脚椅上栽下来，"什么狗屁并购案...老子要去找她..."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出车钥匙。阿杰眼疾手快地抢过来："您这样不能开车！我送您。"
冷风吹散了少许酒气。江辰瘫在副驾驶座上，领口大开。
"去她家..."江辰闭着眼睛嘟囔。
阿杰犹豫了："老大，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
"我说去她家！"江辰突然暴怒，一拳砸在仪表台上，"星河湾3栋...我知道她在家...今天有雨，她肯定在家..."
阿杰被吓得不轻，只好调转方向盘。后视镜里，江辰的脸在路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苍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眼睛却亮得吓人。
门卫认出了江辰的车，正要打招呼，却被车里飘出的浓重酒气惊得皱眉。
"江先生，您..."
"薛澄...薛老师在吗？"江辰扒着车窗问，声音大得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薛小姐应该休息了。"门卫为难地说，"要不您明天..."
江辰已经推开车门踉跄着下去了。阿杰赶紧追上去，却被江辰一把推开："别跟着我！"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3栋楼下，仰头望着12层的窗户——漆黑一片。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半天才找到拨号键，等待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次，两次，三次...全部转入语音信箱。
"接电话啊..."江辰的声音带着阿杰从未听过的哽咽，"就听我解释一次..."
"薛澄..."江辰突然对着漆黑的窗户大喊，"你下来！我有话要说！"
几户人家的灯亮了，有人推开窗户骂骂咧咧。阿杰硬着头皮上前："老大，咱别这样..."
"她说我看不起我..."江辰抓住阿杰的衣领，酒气喷在他脸上，"我他妈为了她...为了她连公司都不去了...她凭什么..."
阿杰这才注意到江辰的手机屏保——一个正在跳舞的女孩，身姿优雅得像只天鹅。原来这就是让江少神魂颠倒的人？
"老大，咱先回去..."阿杰半拖半抱地把江辰弄回车上，"明天清醒了再说..."
回程的车上，江辰安静得可怕。他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突然说："阿杰，你谈过恋爱吗？"
"啊？"阿杰差点踩错刹车，"我...谈过几个..."
"不是那种。"江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是真的...想到她就心跳加速，看到她笑就觉得世界都亮了的那种。"
阿杰偷偷瞥了眼后视镜，江辰的表情让他心头一震——那么柔软，那么痛苦，完全不像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江少。
"没有。"阿杰老实回答。
江辰轻笑一声，又拨通了薛澄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我查过宋泽鹏。"他突然说，"那混蛋都劈腿两次了，...薛澄凭什么拿我和他比？"
阿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江辰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可以改...不靠家里，自己工作...证明我不是她口中的那种人..."
这句话吓得阿杰方向盘都打滑了："江少！您可是江林科技的继承人！"
"继承人..."江辰嗤笑一声，"就是个靠爹的废物，不是吗？"
阿杰从未听过江辰用这种语气谈论自己。在他印象中，江少永远是那个自信到近乎傲慢的贵公子，哪怕面对再大的危机也能谈笑风生。
车停在江辰的高级公寓楼下。阿杰费力地把烂醉如泥的江辰扶进电梯，闻到他身上混杂着酒精和古龙水的颓废气息。
"钥匙..."江辰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来的却是那张薛澄在舞蹈比赛上的照片——他不知何时从工作室的宣传栏里偷偷取走的。
公寓门终于开了。江辰一头栽进沙发，手机从指间滑落。阿杰捡起来，看到锁屏上是同一个女孩的不同照片——正在教小朋友跳舞，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
"老大，您这是..."阿杰小心翼翼地问，"真动心了？"
江辰没有回答。他蜷缩在沙发上，像个受伤的野兽，手里紧握着那张照片。
阿杰叹了口气，给江辰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又找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正准备离开时，他听到江辰含糊不清地嘟囔："她生病了...我得去看看..."
"谁生病了？"阿杰回头问。
"薛澄..."江辰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但手指仍紧握着手机，"她今天脸色不好...我得去..."
阿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第二天中午，刺耳的敲门声把江辰从混沌中拽出来。头痛欲裂，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摇摇晃晃地打开门，看到阿杰提着醒酒汤和干净衣服站在外面。
"老大，您..."阿杰的话戛然而止，被江辰的状态惊到了——胡子拉碴，眼睛布满血丝，西装裤和衬衫皱得像咸菜，完全没了往日风流倜傥的样子。
江辰抓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喉咙火辣辣的疼："几点了？"
"下午一点。"阿杰递上干净衣服，"您父亲打了十几个电话，说您错过了重要董事会..."
江辰揉了揉太阳穴："薛澄...有消息吗？"
阿杰欲言又止："那个...听她们工作室的人说薛老师今天请假了，好像生病了..."
"什么？"江辰猛地站起来，又因为眩晕跌坐回去，"严重吗？"
"不清楚..."阿杰看着江辰瞬间惨白的脸色，赶紧补充，"就是普通感冒吧..."
江辰已经抓起手机拨通了号码。漫长的等待音后，依然是冰冷的语音信箱提示。
"我去找她。"江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被阿杰拦住。
"老大！您这样怎么出门？"阿杰急得冒汗，"至少洗个澡换身衣服！"
冷水冲散了部分酒气。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活像个流浪汉。江辰想起薛澄说的"你和宋泽鹏没什么不同"，一拳砸在瓷砖上，指关节顿时渗出血丝。
阿杰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江辰撑着洗手台，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混着眼角可疑的液体一起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老大..."
"她凭什么..."江辰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阿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默默递上毛巾，看着江辰机械地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
"车钥匙。"江辰伸出手。
"我开车送您。"阿杰坚持道。
薛澄的公寓楼下，江辰坐在花坛边等待。阳光刺眼，照得他头痛更甚。阿杰买了水和药回来，看到江辰正盯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是薛澄跳舞的照片。
"老大，您这是..."阿杰小心翼翼地问，"真那么喜欢她？"
江辰没有回答。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屏幕上薛澄的笑脸，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傍晚六点，薛澄终于出现在小区门口。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看到江辰，她明显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薛澄！"江辰追上去，被阿杰拉住胳膊。
"老大，您冷静点..."
江辰甩开阿杰的手，却在距离薛澄两米处停下脚步。她看起来那么疲惫，那么脆弱，让他不敢贸然靠近。
"你生病了？"他轻声问，声音嘶哑。
薛澄没有看他："只是感冒。"
"我...我很担心。"江辰向前一步，"能不能给我五分钟..."
"江辰。"薛澄终于抬头，眼神冷静得可怕，"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这句反问像把刀，直接捅进江辰心脏。他站在原地，看着薛澄头也不回地走进单元门，连背影都透着决绝。
"老大..."阿杰担忧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江辰，"咱回去吧？"
江辰没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地上。阿杰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从未见过江少这样，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阿杰。"江辰突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当然不是！"阿杰急忙否认，"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去年金融危机，要不是您力挽狂澜..."
江辰摇摇头，转身走向车子："回去吧。"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江辰让阿杰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车，买了一打啤酒。
"老大..."阿杰欲言又止。
"今天谢谢你。"江辰拎着酒袋，声音平静得反常，"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阿杰看着江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突然意识到——那个游戏人间的江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