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校园银装素裹。期末考试临近，图书馆挤满了复习的学生，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窗户上凝结成霜花。薛澄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现代文学史》笔记，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飘落的雪花。
暑假结束后，她和宋泽鹏的关系似乎更加稳固了。虽然父亲仍然时不时打电话查岗，但有了母亲做"内应"，薛澄总能找到机会和宋泽鹏约会。舞蹈社的活动她也继续参加，只是不再参加比赛，改为每周两次的常规训练——这是她和宋泽鹏达成的妥协。
手机震动起来，是宋泽鹏发来的消息：「复习得怎么样？晚上有空吗？」
薛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还行。七点后有空，怎么了？」
「秘密。六点半在你宿舍楼下等你，穿暖和点。」
薛澄看了看表——下午四点二十。她合上笔记本，决定回宿舍洗个澡换身衣服。路过大礼堂时，她注意到工人们正在布置圣诞装饰，这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宿舍里，秦时月正在往床头挂袜子。"哟，约会去啊？"看到薛澄翻箱倒柜找衣服，她促狭地眨眨眼。
"嗯，宋泽鹏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干嘛。"薛澄拿出一条红色羊毛连衣裙比了比，"这件怎么样？"
"圣诞小妖精风，不错。"秦时月点点头，"我猜是圣诞礼物。听说他这几天总往艺术学院跑，好像在准备什么。"
薛澄心跳加速。宋泽鹏不是那种讲究仪式感的人，去年圣诞节只是简单吃了顿饭交换礼物。今年这么神秘，会是什么？
六点二十五分，薛澄穿戴整齐下楼。她选了那条红裙子配黑色打底裤和短靴，头发披散着，戴了宋泽鹏去年送她的红色蝴蝶结发夹。
宋泽鹏已经等在楼下，见到她时眼睛一亮。"真漂亮。"他轻吻她的脸颊，然后神秘地蒙住她的眼睛，"跟我走。"
"干嘛呀！"薛澄笑着抗议，但还是任由他引导自己前进。
他们走了大约十分钟，期间薛澄几次想偷看，都被宋泽鹏制止。最后，他们停下脚步，冷风扑面，薛澄判断是在户外。
"好了，可以看了。"
睁开眼，薛澄发现自己站在学校小湖边的凉亭里。凉亭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柱子上缠绕着彩灯，顶部挂着槲寄生花环，中央的小桌上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旁边是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
"这是..."薛澄惊讶地环顾四周。
"提前庆祝圣诞节。"宋泽鹏拉着她坐下，"知道你明天要回家，所以今晚先过。"
薛澄的父母要求她每逢假期必须回家，圣诞节也不例外。而宋泽鹏家就在本市，随时可以回去。
"你准备的？"薛澄感动地看着装饰华丽的凉亭。
"学生会剩的装饰材料，物尽其用。"宋泽鹏轻描淡写地说，但耳尖却红了，"先喝点热巧克力？"
他们捧着温暖的杯子，欣赏着湖面上倒映的彩灯。夜色渐深，彩灯的光芒越发璀璨，在雪地上投下斑斓的影子。
"礼物现在能打开吗？"薛澄忍不住问，眼睛一直往那个精美的礼盒瞟。
宋泽鹏笑着点点头。"希望你喜欢。"
薛澄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露出一个精致的木制音乐盒。打开盖子，一个小巧的舞者人偶随着音乐缓缓旋转，人偶的造型和服饰竟与薛澄比赛时的样子有几分神似。
"这是...手工做的？"薛澄瞪大眼睛。
"嗯，在艺术学院木工坊偷偷学的。"宋泽鹏有些不好意思，"人偶的脸没雕好，不太像你..."
薛澄仔细端详着音乐盒内部——每一个细节都精心打磨，连人偶裙摆的褶皱都栩栩如生。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我的舞者，圣诞快乐。——宋泽鹏"
"我...不知道说什么..."薛澄的声音哽咽，"太完美了。"
"真的喜欢？"宋泽鹏的眼睛亮了起来，"花了三个周末呢，手指被割伤好几次。"
薛澄拉起他的手，果然看到几道浅浅的疤痕。她将音乐盒贴在胸前，"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回宿舍的路上，薛澄紧紧抱着音乐盒，生怕雪花打湿了它。宋泽鹏送她到楼下，在槲寄生下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晚安吻。
"明天一路顺风。"他轻声说，"到家给我消息。"
薛澄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走进宿舍楼。回到房间，她立刻将音乐盒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最用心的圣诞礼物，没有之一??」
接下来的两天，薛澄在家陪父母过节，音乐盒成了她最珍视的宝贝。她每天都会给它上发条，看着小人偶旋转，想起宋泽鹏专注雕刻的侧脸。
圣诞节第二天晚上，薛澄正躺在床上刷手机，突然看到同学王莉发的朋友圈：「谢谢某人的圣诞礼物，太贴心了！」配图是一个木制音乐盒，和她的一模一样。
薛澄的心猛地一沉。她放大图片仔细查看——同样的木质，同样的设计，只是人偶的造型略有不同，底部也刻着字："To 莉莉，圣诞快乐。"
手机突然变得烫手。薛澄盯着那张图，大脑一片空白。是同款商品？还是...宋泽鹏也给她做了一个？
她颤抖着截了图，发给宋泽鹏：「这是什么情况？」
等待回复的十分钟像一世纪那么长。终于，手机亮起：
「王莉？那是她找我做的，说看到你的很想要一个。」
薛澄读着这条消息，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机械地打字：「所以不是独一无二的？你给别的女生做了一样的礼物？」
「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好拒绝。你的那个我花的心思多多了。」
薛澄盯着屏幕，眼泪模糊了视线。在她心中，那个音乐盒是爱的象征，是宋泽鹏为她一个人精心准备的惊喜。而现在，它变成了可以随便复制的东西。
「你知道这让我多难受吗？」她发完这条消息，关上手机，将脸埋进枕头里。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但她没有看。接着是连续不断的震动——宋泽鹏显然急了。最后，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宋泽鹏的名字。
薛澄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薛澄，你听我解释。"宋泽鹏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急切，"王莉只是好朋友，她看到我朋友圈发的制作过程照片，主动联系我的。"
"你还在朋友圈发了制作过程？"薛澄的声音颤抖。
"就...随手拍的几张工作照。"宋泽鹏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但我给你做的那个是最用心的，其他的都是随便..."
"其他的？"薛澄打断他，"你还做了几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就...两三个。学生会几个女生看到后都想要..."
薛澄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想象着宋泽鹏在木工坊里，为一个又一个女生雕刻音乐盒的样子，而她还天真地以为那是专属她一人的心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吗？"她努力控制着声音，"不是因为你和王莉有什么，而是因为你把我以为独一无二的礼物，变成了谁都能拥有的东西。"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宋泽鹏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你太小题大做了吧？你和陈墨练舞时那么亲密，我说过什么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直插入薛澄的心脏。她不敢相信宋泽鹏会在这个时候翻旧账，更不敢相信他居然把专业舞蹈动作和这件事相提并论。
"那不一样！"薛澄提高了声音，"舞蹈是我的爱好，是我的专业！而你...你明明知道礼物对我的意义..."
"什么意义？不就是个音乐盒吗？"宋泽鹏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薛澄握紧手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们仿佛在用两种不同的语言对话，谁也不理解谁。
"算了。"她最终说，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我们...冷静几天吧。"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薛澄深吸一口气，"也许我们需要重新考虑这段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你是要分手？就为了个破音乐盒？"
"不是音乐盒的问题！"薛澄几乎喊了出来，"是你根本不理解我为什么难过，是你第一反应不是道歉而是指责我！"
"行啊，那就分吧。"宋泽鹏冷冷地说，"反正你眼里只有舞蹈，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
电话突然挂断，留下薛澄呆坐在床上，泪水无声地滑落。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簌簌地拍打着玻璃，像是回应她内心的凄凉。
她机械地拿起音乐盒，再次上紧发条。熟悉的旋律响起，小人偶开始旋转，那么优雅，那么孤独。两天前，这个音乐盒还是她最珍贵的礼物；现在，它成了心碎的象征。
薛澄轻轻合上盖子，将它放进抽屉最深处。然后拿起手机，删掉了那条炫耀的朋友圈。
宿舍门被推开，秦时月哼着歌走进来，看到薛澄红肿的眼睛立刻变了脸色。"怎么了？和宋泽鹏吵架了？"
薛澄摇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分手了。"
"什么？！"秦时月惊呼，"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薛澄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还是王莉的那条朋友圈。秦时月看了看，眉头紧锁。"这...确实有点过分。"
"他说我小题大做。"薛澄苦笑，"还拿陈墨说事..."
"混蛋！"秦时月立刻站到闺蜜这边，"他凭什么跟陈墨比？陈墨是专业舞伴，那些动作都是舞蹈需要！"
薛澄把脸埋进手心，"我不知道...也许我反应过度了..."
"不，你没有。"秦时月坚定地说，"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如果他给别的女生做一样的，那这心意就贬值了。"
薛澄抬起头，眼泪再次涌出。"他真的不懂吗？还是...不在乎？"
秦时月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男生有时候就是迟钝。给他点时间，也许他会想明白的。"
薛澄希望如此，但宋泽鹏最后那句"那就分吧"像冰锥一样刺在她心上。那么轻易就说出口，仿佛他们的感情不值一提。
夜深了，薛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安安静静，没有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宋泽鹏真的就这样接受了分手？一年多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窗外，雪停了，一轮冷月挂在天空。薛澄想起去年圣诞节，他们挤在学校的电影放映室看《真爱至上》，宋泽鹏偷偷握住她的手；想起暑假他打工攒钱去她家乡，只为了见一面；想起生日那天的舞蹈，他眼中的骄傲和爱意...
这些回忆现在像玻璃碎片，美丽却扎手。她翻身将脸埋进枕头，任由泪水浸湿布料。明天醒来，这个世界将没有宋泽鹏的早安消息，没有他的嘘寒问暖，没有他等她训练结束的身影...这个念头让她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而在男生宿舍，宋泽鹏站在阳台上，任凭寒风刮着脸。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最初设计音乐盒时画的草图——确实，薛澄的那个是最用心制作的，其他人只是简化版。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薛澄看不到这一点，为什么她只在乎"独一无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女生真是难以理解。"他对着夜空喃喃自语，却想起薛澄哭着说"你根本不理解我为什么难过"时的声音。那声音里的失望和伤心，让他胸口发紧。
他应该再打回去吗？道歉？解释？但自尊心像一堵墙，挡住了这个念头。"又不是我的错。"他对自己说，转身回到温暖的室内，将手机扔到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