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艾正言果然没有提起壑州军务。散朝后,他留了下来,皇帝也叫住了太子和裕王。
视察军营一事由两人主导,所以皇帝让他们旁听也情有可原。这一点裕王早有料想,只不过昨日太子有些心急。
裕王让艾正言单独向皇帝上奏,实则也是为了帮助太子获得第一手消息。相比于直接索取奏疏,这一招更为缓和,所达到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艾正言递上奏疏后,对他所查内容如实上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半年来所费军饷竟多出往年一倍。
“这半年来战事激烈,开销自是多于从前。”皇帝不以为然。
而艾正言却在这一点上切实调查了一番。他先依据往年的账册推算出士兵人均所发军饷数目,然后结合今年在营与伤亡人数,暗中走访调查,最终计算发现,实际发放军饷比账面上少了足足三千两。
艾正言将调查过程详细讲述出来,皇帝听到后脸色阴沉,最后,不置可否地说了句:“艾卿退下吧。”
太子见皇帝不发一言,想必是不打算有所行动。毕竟嘉赏的布告还在各州郡贴着,如果这时对牟平做出处罚,无疑是打打朝廷的脸。
“太子以为当如何处理?”皇帝想考察太子的态度。
“父皇,大都督在边境保卫国家安全,功不可没。然而,贪污之事亦不可轻忽。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深入调查,确保事实清楚。下月大都督回朝,若确有其事,届时可对他进行相应处置。若立即严惩,恐影响边境军心。”这么多年,太子早练就了察言观色的能力。
“就按你说的办。”
商议结束,太子不免又对裕王恭维一番:“四弟慧眼识珠,所推荐的人选果真精敏能干。”
“皇兄过誉。”
邵景澜自然知道太子打的什么主意。之前把布告贴满全国,是想把牟平捧到极高的位置。然而,登高跌重。故而太子又提议派人前往军营视察,表面上是为鼓舞军心,实际是行调查之举。
整顿军纪、查处贪污,也是朝廷职责所在,邵景澜并未阻拦,反而选派有识之士。
然而,他想不通的是,就算此时查出牟平确有腐败之举,但在这刚打了胜仗的关口,皇帝只会选择轻轻揭过,就像刚才这样。除非太子还有后续举动。念及此,邵景澜往栖梧殿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太子也来到皇后寝宫。
“可查出来什么没有?”皇后关切地问。
“查是查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太子不耐烦地说。
“陛下不打算处理?”
太子摇摇头:“都怪那个邵景琛,坏我好事。如若不能一击致命,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不能让他有所准备。”
皇后安慰了太子几句,让他不要心急,横竖这牟平胆大妄为,日后总能找到破绽。
栖梧殿里,邵景琛把在军营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邵景澜听罢,心中了然,但景琛涉世未深,无法看出其中门道。
“五弟,你做得不错,救下蒋廷也是保护了你自己。”与其让邵景琛一直蒙在鼓里,不如点破一二,这样他才能有所成长。
“四哥,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侍郎是吏部尚书蒋敬之的长子,若他死在军营,而你身为皇子却没有阻拦,蒋尚书难免对你有所记恨。”
邵景琛听完有些后怕,还好自己当时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此时,淑妃的表情更为严峻。
“多谢裕王殿下提醒,日后琛儿还需仰仗殿下关怀。”一向寡言的淑妃突然开口,邵景琛不懂,她却能看出其中厉害。
邵景澜见淑妃会意,不再多言。
最后,邵景琛掏出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一枚香囊,上面绣着莲花和鹿纹。
“这是我在赤霞城买的,此香囊有清心安神之效,送与四哥,希望能帮四哥缓解一二。”
邵景澜笑着接过香囊嗅了嗅,里面除了有龙脑、玫瑰和百里香的味道,还有他无法辨认的异香,闻之如清风拂面。他这个五弟不善言辞,却会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喜恶之情。
走出殿中,邵景澜心想:为了扳倒牟平,太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弟弟,真是一石二鸟的计策。若此次蒋廷没能归来,蒋尚书怕是要联合百官弹劾牟平,这时再把贪污一事摆上来,定能予以重创,连带着五皇子也会受到波及。
更可怕的是,太子如何能料定蒋廷会在军中生事?
太子为实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若非他寿命不长,邵景琛能料想到,自己也不会得到如此善待。
面对这样的太子,邵景澜心里有些动摇,可在现实面前,他别无选择,只能尽量让自己问心无愧。
等邵景澜走后,淑妃问自己的儿子:“在壑州,你舅舅可有与你说什么?”
邵景琛说出牟平让自己多与他通信一事。没想到,淑妃听完后,竟告诫他不要给牟平写信。还有,以后多躲着些太子。
邵景琛不明其中含义,却很听母妃的话。实际上,他打心底里也不喜欢这两个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笑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在皇子中,只有四哥让他觉得平易近人,是真心待他好。
此时,镜澄与方知悦手提着糕点,走进络州城彩蝶巷内。往里右手第三户院门紧闭,外墙斑驳,墙根长满青苔,这就是李循家。方知悦扣了扣门,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方知悦叫了一声“蔡姨。”
蔡青礼闻言打开了门,目光扫过门外站着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她有些面熟,上一次见面时方知悦还小,如今生得落落大方。另一个女孩看着面生。
“知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