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妈妈，我去打工了。”

吉野顺平背着包离开家，穿过桥再过两个街区，到商业街采购一些食材，又经过三个红绿灯便到高级公寓的住宅区，在一楼刷着门卡到熟悉的楼层，输入密码走到屋内。

真人正坐在超大的屏幕前和淀月一起玩着游戏。

吉野顺平把食物放在厨房，打开灶台开始做饭，时不时听着真人的喊叫他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说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吉野顺平也不明白。

只是记得那天切磋结束后他打算找兼职，真人便兴冲冲地问他会不会做饭，表示有一个合适兼职，随后带着他来到这间公寓里，让吉野顺平负责一日三餐还有卫生，薪酬也很可观。

吉野顺平本想拒绝，但五条悟的话语总是萦绕在耳边，他为此忍了下来。

“对了，今天不用做晚饭。”真人结束一轮游戏，走到吧台旁盯着吉野顺平切菜，“我晚上要去开会。”

“真人先生。”吉野顺平手上的动作没停，“你在家为什么还是人类形态？有时候比起人类状态还是咒灵状态更加轻松吧。”

“反过来了。”真人伸手把吉野顺平切的一片番茄拿起放入口中，“人类状态更加安全。”

“什么意思？”

“顺平觉得咒灵、诅咒师和咒术师当中，谁最可恶呢？”

“诅咒师？”

“Bingo！”真人再次拿起一片番茄喂到吉野顺平的嘴边，等着对方张口吃下才继续说：“我加入的诅咒师团队，里面那位队长的能力很特殊，他能够吞食咒灵，把咒灵的能力为自己所用，我如果随意变成咒灵的话岂不是很危险吗？”

“那你之前在影院……”

“啊，偶尔我也要抓一些人类做试验啊。”说着，真人张开空空的掌心，上面的皮肤鼓起变形，眨眼间三个小球躺在手中，“这是那三个人的灵魂。”

吉野顺平立刻反应过来，“你直接抽取了他们的灵魂吗？”

按理来说，肉I体死亡灵魂也跟着一起湮灭，真人在那一瞬间抽取了三个人的灵魂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肉I体就是天生领域。”

“你在他们的灵魂上附加领域把他们的灵魂保留，这是凭空创造领域吗？”

“果然和顺平聊天很轻松呢。也不算是凭空创造，还是需要借用他们的一点血肉才可以达成。”

吉野顺平思忖片刻，“真人先生，你可以把其他咒灵变成人类状态吗？”

真人一顿，反问道：“那顺平可以吗？”

吉野顺平摇摇头，“我只试过把人类变成咒灵再变成人类，低级咒灵基本没有自我意识，而且咒灵本身没有肉I体，要创造他们的肉I体就需要消耗人类，可是这样的话就……”

“就和受I肉I体没什么区别了。”真人低头再吃一片番茄，顿时蹙起眉头，“啊，这个番茄为什么会有葱的味道。”

“真人先生。”吉野顺平继续切菜，不由得握紧菜刀，“那你又为什么可以变成人类呢？”

真人捕捉到吉野顺平的紧张，在他看来这是十分正常的问题，可对方的反应着实奇怪，他抬眸观察吉野顺平的面色，缓缓说道：“那是因为我的灵魂里拥有血肉。”

用那些血肉作为生成领域的媒介，从而让自己变成人类。

这不是所有咒灵都可以做到的，这是只有他才可以做到的事。

他与其他咒灵不同，他是新生的咒灵，更像是新生的人类，他是真正的“人类”。

“这样啊。”

少年淡淡地应了一声，真人视线落在切得不那么平整的食物上，崭新的菜刀映着对方的面容，把那不经意勾起的嘴角照得一清二楚。

真人直勾勾地看着吉野顺平的灵魂，对方在听到他的回答后产生了愉悦的情绪。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深刻了解人性的他都无法理解的话，那就说明吉野顺平隐瞒了什么。

他试探道：“顺平呢？从人类变成咒灵再变成人类的过程，是把血肉藏起来了吗？”

“差不多。”吉野顺平思索着，至今为止他很少去探究这些本质问题，“用通俗的话说，把血肉放进灵魂里我就是咒灵，把血肉拿出来我就是人类。”

“那我们果然一样啊。”真人愈发好奇，“顺平你真的是人类吗？”

吉野顺平一愣，对自身存在十分认同的真人问这种问题只可能是在试探，他搬出上一次重生时真人的说辞，“我就是我，既可以变成咒灵又可以变成人类，这就是我。”

真人面上的笑意加深，“果然顺平和其他人不一样。”

吉野顺平继续埋头做饭，脑海又一次冒出了五条悟的话语，他思绪乱了一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只是五条悟给他布置的作业，就算现在无法接受那也要慢慢去完成，不要再去想其他事情，不要思考后续的问题，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作业。

他在内心自我催眠着。

107

“对了，我想到一个新招式，今天可以陪我去训练一下吗？”

“不了……”

吉野顺平洗着碗，厨房与客厅隔着吧台，真人正背对他坐在沙发上，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真人相处了快半个月，对方比想象中的安分。除了开会，大部分时候真人都和淀月在屋子里度过。

吉野顺平有时候很想问对方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去杀人，但看着最近增加的猝死新闻，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根据上一次重生的经验来看，猝死事件的真相是潜伏在人类体内的咒灵，估计是真人用了某种方法。他有些好奇真人的术式，但现在深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顺平，你在发呆吗？”

吉野顺平对上真人疑惑的目光，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我在想你发明了什么新招式，还需要有人陪你训练。”

“不是那种可以战斗的新招式。”真人趴在沙发上望着吉野顺平，“和顺平训练最合适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人类周旋，我好想战斗啊……”

他的尾音刻意拖长上扬，听起来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吉野顺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不容易能够以正常心态面对真人，但对方只要稍微出点别的动静他就下意识抗拒。

吉野顺平明白这份心情，毕竟第一次重生前的真人那样对待他，他对真人的抗拒是理所当然的，可对真人的感情……

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再怎么蹂I躏真人的身体也无法痛快，到最后也只是被对方利用，却又不希望对方去接近其他人。

这些都无法用任何一种感情定义。

“顺平，你今天很奇怪。”

真人的面容凑了过来，他趴在吧台上，微俯的身子让宽阔的衣领垂下，吉野顺平一眼就瞥见胸前醒目的东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真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领，他故意扯了扯，倏地一笑，“不是吧顺平，你在害羞吗？”

“没有。”吉野顺平有些烦躁。

“之前我就想问了，顺平你一直找借口推脱和我战斗，是担心像第一次那样吗？”真人绕过吧台走到厨房里，不大的厨房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去路，吉野顺平再次往里退了几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吉野顺平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不想再像上一次重生那样被真人看透。

真人感知到对方动摇的灵魂，他上前揽住吉野顺平的肩膀，强行捏住对方的脸掰了过来，他与那双略带慌张的眼眸对视。

“顺平可真是好懂。”

“你——”

不等吉野顺平反应真人直接抱住对方，他低头看着埋在胸前毛绒绒的脑袋，低语道：“顺平，你喜欢我吧？”

“我怎么可能——”

“好啦，不要狡辩了。”真人垂下眼，“你的式神和你的咒力都比你坦诚呢。”

吉野顺平忽然安静了下来，洗碗池前的水不断留着，他想要推开真人，手上残留的泡沫滴在了地板上，也滴在了真人的脚上。

“啊。”真人立刻放开他，略有些嫌弃脚上的触感，“都忘了你在洗碗。”

他正要离开，突如其来的咒力突然拉扯住他的腰，捆住他的四肢，“砰”的一声他被按在了冰箱上。

原本害羞的少年忽然沉下了脸，仍旧与真人隔着一段距离，但控制的咒力却愈发放肆。真人倒吸一口气，那些咒力在他身体上爬着，却又很精准地刺激到了灵魂。

“逗我很好玩吗？”

吉野顺平继续洗着碗，见真人没有反抗的意思他逐渐冷静下来，对方明摆着就是故意激怒他，这时候再控制不住情绪又会像上次那样失控，最后被真人牵着鼻子走。

他慢慢收回咒力。

“不继续吗？”真人意犹未尽地看着皮肤上被咒力勒出的红痕，看向沉默不语的人，他直白地问：“顺平你之前认识我吗？”

吉野顺平洗好碗，呼唤淀月把盘子擦干净，他推开靠在冰箱一侧的真人，取出可尔必思贴到对方的脸上。

“好冰！”真人夸张地喊了一声。

吉野顺平忽然笑了一声，“真人先生，没必要这么努力装人类的。”

真人接过可尔必思，“人类不都这些反应吗？我这也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是咒灵。”

“若真的不想被发现你就不会在电影院里杀人了。”吉野顺平取出杯子装上冰块倒上汽水，“真人先生，人类对你什么样的感情都不重要吧，那也就不用试探我对你的心情，你就算再刺激我，我也不会和你战斗。”

“顺平这么有自信吗？”

“就算你杀了我的母亲，就算你背叛我，就算你利用我……我都不会杀你的。”吉野顺平说这些话时望着前方，他面不改色，双眼毫无波澜又喃喃自语，“我只会……杀了我自己……”

“为什么？人类不是很喜欢复仇吗？”真人遗憾地问：“顺平你什么都不在意吗？”

“没有啊。”吉野顺平忽然转过头，他缓缓睁大双眼，漆黑的瞳孔照着真人的面庞，嘴唇扯着向上弯起，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笑，但他继续开口道：“我的同伴只有你一个，真人先生。”

真人的大脑在努力理解这句与表情矛盾的话语。

少年看出他的迷茫，用湿淋淋的手抚上他的胸口，湿润的指尖浸湿了衣裳，陷入了柔软的肌肉里，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真人，你会永远记住我的。”

少年的话语轻轻吐出，落在心脏上时一股诡异的情绪涌了出来，真人抓不住这份情绪，也不清楚这份情绪的缘由，只觉得有一团薄薄的雾气在不经意间落在灵魂上，等回过神时已经消散，也看不见任何痕迹。

融化的冰块与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翻腾的汽水声让他回神，吉野顺平已经调好可尔必思。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先回家了。”

不等真人回答，吉野顺平直接离开，擦完碗的淀月很自然地拿起一杯喝了起来，贴心地把另一杯递给真人。

真人接过杯子，里面的汽水不断发出滋滋的响声，他喝了一口，这才发现胸口处的衣服上残留着深一些的、像是手印一般的水渍。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