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带着吗?
这个倒是岳千吟没有想到的。
不过转念一想,关于沈辛,她没有想到的东西难道还少吗。
岳千吟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总不能是因为爱她。
她曾经那么相信,现在却不敢信了。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个小巧的银环,然后转脸去看了眼路尧,又把目光撤了回来,低头道:“我是不是应该把它摘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路尧没有说话,她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径自把那抹银色从手指上慢慢褪了下来。
在他面前举起空落落的手,她微微叹了口气:“还真有点不习惯。”
余光里路尧突然怔了半秒。
不过她的眼神刚转过去,他就已回复过来,而后眸光闪动,不假思索地打了转向灯:“前面就有几家珠宝店,我陪你去买个新的。”
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岳千吟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确认了一遍:“现在吗?”
“对,”路尧手握方向盘,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现在。”
说话间,他已经将车子减速,慢慢靠了边。
转向灯的提示声和马达的运转声都随着引擎的熄灭停了下来,密闭的车厢里变得极为安静,连鼓膜里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路尧在这片安静里凝视着她,对着她微微一笑:“可以吗?”
“就当是我送你的签约礼物。”
岳千吟点头:“……可,以。”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跟着他从下车到绕到副驾驶再到替她拉开车门,带着点惊讶,探究,或许还有两分雀跃,以及别的她难以分辨的东西。
傍晚的阳光下,他的轮廓一如既往,岳千吟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认识路尧以来,他一直都像个严格的导师一般站在她旁边,为她遮风挡雨,教她趋利避害。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但看向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总是带着不自觉的审视。
他们之间仿佛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屏障之后他看她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自己的子民。
岳千吟回想着他们认识以来的一幕幕,他说跟我走,他说向前看,他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说如果你不敢相信自己,那就来相信我。
他的话总是干脆利落,带着命令般的口吻,偏偏深邃的眉眼又总给人以温柔含情的错觉,恰好减弱了那种强硬,令人不至于感觉不适。
但此时此刻,她莫名觉得他不再像一个导师,而像是一个伙伴。
或许这同样是一种错觉。
岳千吟垂着眼,在他专注的目光里下了车,然后被他虚扶着后背往商店里面走,感觉今天的礼服裙令人皮肤刺疼。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亲切的店员在两人进门的一瞬就迎了上来。
“我们来挑一枚戒指。”路尧说。
“请问是男士戴还是女士戴呢?想要什么风格?”店员继续问。
“她戴,”路尧沉吟着看了岳千吟一眼,慢慢回答道,“浪漫简约。”
然后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可以吗?”
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映着她的影子。
岳千吟对着他优雅微笑:“可以。”
“那我建议可以看看这边的圆舞曲系列和……”
接下来店员说了什么岳千吟没有听清,在落后他们小半个身位的位置,她不那么优雅地扯了扯衣领,只觉得这家店暖气开得过足,空气不太流通,令她感觉有些缺氧。
这种感觉在店员受路尧示意为她戴上那枚戒指的时候到达了极致。
那是一枚玫瑰金的莫比乌斯环戒指。
岳千吟举起手,看着那枚崭新的戒指在她的指间熠熠生辉,然后转头对上了路尧微微含笑的眼睛。
“很漂亮。”他说。
确实很漂亮。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
一定是缺氧的缘故。
岳千吟深吸了口气,定神向他道谢:“谢谢。”
看着手上那抹璀璨的颜色,她仰起脸,对着他盈盈一笑:“让路哥费心了。”
路尧微微低头,声音低柔:“My pleasure。”
岳千吟戴走了那枚戒指。
虽然耽误了一会儿,两人还是提前到了现场。
只不过刚跟晓雯汇合,路尧就被电话叫走,也因此错过了晓雯的控诉:“姐,我们原来的化妆间被人占了。”
这家酒店因为地段好场地大,向来是各大活动钟爱的合作方。合作多了,有点地位的艺人们就有了几乎是个人专用的化妆间。原来她还红着的时候也是有的,后来她逐渐沉寂,欧悦就把她的化妆间“借”给周畅在用。
这个圈子里人人都是势利眼,化妆间被占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只不过,她现在背靠路尧和肖燃两棵大树,新上的电影反响也挺不错,她倒有点好奇是谁这么毫不避讳。
“周畅。”
念着门口的这个名字,岳千吟笑了笑:“这不是巧了吗。”
周畅是岳千吟进公司的第二年被欧悦签进来的,也就是她已经红起来的那年。
在那批新收的新人里,欧悦最看好她,所以给她制定了一个能最快给大众留下印象的宣传路线:成为“小岳千吟”。
岳千吟不知道周畅怎么看待这个路线,但她自己是不太在意的。
她想,成为“小岳千吟”又怎么样,只要自己还在,她就永远只能是“小岳千吟”。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要是自己不在了呢。
岳千吟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看着眼前的清丽佳人,她不由地有些感慨,——自己更年轻点的时候,脸上也是这样纯朴到令人觉得嚣张的神情吗?
周畅坐在那张她分外熟悉的化妆椅上,对着镜子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挑衅:“千吟姐走错地方了吧?”
“嗯。”岳千吟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向她缓步走了过去。
她看到周畅脸色微变,无意识地坐直了一点。
而她身边的助理和化妆师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来拦她。
岳千吟笑了一下。
“你干什么?”周畅绷着脸问。
只不过眼神有些飘忽,使得本来挺有气势的表情多了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不干什么,只是有点好奇,”岳千吟站到她身后,扶着她的椅背,对着镜子里的那张俏脸弯唇一笑,“这里坐着舒服吗?”
周畅肩背紧绷,眼神微闪:“也就那样吧。”
然后她飞快地瞄了她一眼,梗着脖子刺了她一下:“反正比站着舒服。”
“呵,”岳千吟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慢慢说道,“那你可要坐稳了。”
周畅抬起头,隔着镜子跟她对视,脸上是不谙世事的骄傲与自信:“那是当然。”
还是个小姑娘呢。
岳千吟笑了笑,顺手拍了拍她的头:“那你坐吧,小鬼。”
一直走到门口,才听到周畅反应过来,对着她气冲冲地“喂”了起来。
岳千吟只当未闻,信步走了出去。
外面路尧已经过来了,正跟晓雯一起等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心情不错?”
岳千吟唇角微翘:“路哥不是说我脾气可以再大一点吗,刚刚稍微练习了一下。”
路尧扫了眼门口的铭牌:“怎么,舍不得这个房间?”
“哪有那么多舍不得的东西,我像是什么恋物癖患者吗?”岳千吟失笑。
路尧眼神平静地瞥过来:“像。”
岳千吟:╭(╯^╰)╮
一行人到了安排给她的化妆间。
这个房间不比她原来那间小,以她现在的咖位,这算是明晃晃的优待了。
岳千吟从镜子里看了眼神色淡然的路尧,默默承了他这个情。
坐了没几分钟,化妆师柳濛濛就到了。
柳濛濛是个脾气爽利的红发美女,在业内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岳千吟从椅子上站起来迎她:“好久不见。”
“你少来这套,”柳濛濛笑着把她按下去,又在房间里环视一番,笑道,“这次应该不是穿二线的礼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