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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食婴案以身入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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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喉呛进血腥气,耳边是惨绝瘆人的哭吼。

魏春羽想起大疫时那个吞食幼童的疯子。

他两手握满血腥,幼童的脏腑与肠子拥挤着流出,就像一道自呈的流水席。

如今没有大疫时荒诞的“圣药”流言,没有大旱饥荒人相食的走投无路,但仍有这些顽劣残酷的将人肉当作珍馐的恶鬼。

为什么在大疫、战火、饥荒中死去的,不是这些疯子呢?偏偏是他们活得最好。

夹住白肉的玉箸调转送向口唇,面具下的脸苍白而无血色,他掩在袖中的手难以自抑地抖着,冰滑细腻的衣料蹭过他空空的甲床,仿佛提醒着那儿的红肉同他袖里的是同一样东西。

他心里的悲哀与愤怒直冲巅顶,叫他的身体摇晃,他有一瞬间想什么都不顾了,掀桌,拔剑,砍翻这些牲畜不如的东西!

然而他的人还没来,打草惊蛇就会满盘皆输。

他借着大袖将盘中物抖入袖子,再抬眼时双目赤红,然而又强自镇定、不露出旁的破绽来。

他朝那侍从点了点头,声音嘶哑:“甚好。”

又问:“姚秋实呢?”

那侍从似对他不欲多言的情态习以为常,低声答道:“您还不知道他吗?他一向是不来的。”

新的歌舞又腾转起来,震颤梁栋。舞姬们换了绿色的新装,像是衬菜的叶子,簇拥着盛宴的进行。

见那侍从下去了,魏春羽掏了帕巾,将那坨滚在衣袖内变得湿软黏恶的白肉摘了出来,小臂上仍有黏腻咸湿的残余,他想用水擦洗,然而桌上只有那红通通的诡异酒液,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怀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风马牛不相及似的道:“古传,张生煮海大阵极阴阳、逆生死。但引阵之物极其苛刻,要取妖魔鬼怪与人之精血,得万灵供奉,引万物响应。”

魏春羽将那帕斤团起往脚下一丢,抬头看他:“你是觉得,清一想以此复活姚春华他们?但过去在山上,他最厌恶乔天妒这等邪人邪阵。”

“你怎么不说,他过去还当你是师侄。”裴怀玉微微一顿,轻叹道,“阿魏,姚春华死了,他已经疯了。”

“那只种在吴化有身上的寻迹蛊,也被他捏碎了,幸好在那之前我已经找到了你。”

“你是如何进来的?”

裴怀玉手掌一翻,露出个竹制的请柬,上边是个陌生的名字。

“你把他......”

“没有,我正巧碰上徐常青,免了脏手。”

魏春羽同他借着私语靠近的动作,将酒液与菜肴翻倒在袖中、脚下。

那主位上的人吃得高兴,陡然站起,露出的口唇边还沾着淡红的酒液——“诸位同饮!”

呼声过后,更有八个赤身大汉抬上个无足大鼎,点燃鼎底,醵青色的火焰与白烟先后冒出,正与舞姬此刻的青底白纹衣裳相衬。

魏春羽在面具下的神色怨忿,愈是发现了这场宴席的“精巧用心”之处,他便愈觉恶心,恨不能当场拔剑把桌子劈作两半!

他紧攥着青筋暴起的手被人覆住,贴着他的那人皮肤湿冷,无声安抚着他躁郁的心神。

“快了,我在入席前就见到了徐常青,房长风只落后他们一步。”

“好。”

魏春羽被他捋开攥握的手指,精细的金疮药粉被妥帖地敷到伤处。

席上的侍从机敏地撤去空出的食盘,垂首穿行过长而热闹的歌舞排场。中央青色巨鼎的肚子中响着唝咙唝咙的动静,卖力地将乳白的烟雾萦绕满厅堂,大约是宴会主人想造出个“仙境”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那飘来的热烟中竟带着股异香,蒸得人额角渗汗、头脑发昏。

“这炉子瞧着蹊跷,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裴怀玉道:“它下面没有脚,是‘镬’。”

有足曰鼎,无足曰镬。

“尝一脔肉,知一镬之味”,说的就是用这样的容器蒸人肉。

魏春羽面色一白,终于抓住了第一眼看见这奇怪容器时稍纵即逝的念头。

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他愈发觉得这闷得叫人窒息的地方,正被一股重过一股的荤腥气味冲击着。

那主位之人见众人猜疑不定,喉中滚出两声笑:“诸位贵客久候,这大镬之中的宝贝,很快就能叫诸位眼福与口福同饱!”

有个坐在魏春羽对面的面具人行礼出声:“请教东道,为何这回的大镬肚中有声?而往常的都不曾有?可是其中又翻出了什么新意?”

“正是正是。都说‘惊则气乱,恐则气下,炅则气泄’,而气机混乱之际,又是腠理大开之时。于是将那洗净、推剞过松果花刀的‘和骨烂’,于活蹦乱跳时放入其内,任其在香辛料材中惊恐起舞,才最是入味,也有了这道脆嫩烂熟的肉肴。且这大镬之内,更有奇巧构造——”

话悬于此,东道大手一挥,便有四个赤膊大汉熄了火,用嵌在镬嘴中的长棍撬开了顶盖。

蒸腾的白气迟滞一瞬,喷涌而出,几乎叫席上的人置身于一场不见他人的大雾之中。

待眼前迷雾散开,那大镬发出“咔嗒”一声,而后是漫长嗡鸣,镬下肚翻开扇小门,里头的情形一览无遗。

其内空如小室,只在最正中,有个铁制圆柱,自顶上俯视,便是个太极图案。而在阴阳交接的缝隙中,夹着排冒着通透热气的“和骨烂”。此刻那代表着“阴”与“阳”的铁柱缓缓分开,那排“和骨烂”便也如遭二马分尸,前后骨肉分崩离析开。每个“和骨烂”都仰面伸颈,妄图逃开将自己钉于“阴”与“阳”上的前后两根铁刺。

只是那些挣扎着入味的过程与被堵死的惨绝人寰的痛呼,都随着那些蒸气不复存在了。

主位之人声音倨傲得意,客座众人则是瞪着贪婪垂涎的眼睛啧啧称奇,整个礼厅乌烟瘴气、朋比为奸。

魏春羽的手微微发着抖,已经探去的后背,然而入手是光秃的玉带环佩,并不见他自己的长剑。

幸而这时外头终于传来刀剑相交与隆咚熙攘的脚步声,他立时一刻也忍不了,拍桌而起,蓄力将裴怀玉腰间长剑“铮”地拔出,抬肩落肘将眼前长桌劈作两半,剑光回旋,又接连削下邻近几人的脑袋,在众人的惊呼躲避中砍了个痛快。

他本就有伤在身,逞怒胡乱劈砍了一通,握剑的手很快就抖得不像样。

主座之人怒而拍桌,高喊道:“抓住那个疯子!”

然而外头大理寺房长风终于带人冲破了大门,将他们包围起来,侍从更是只顾着自己逃窜。

那主座之人见势不好,就要转退进暗室逃命。在拐进暗门的前一刻,一柄寒剑狠狠钉入他耳侧墙上,剑尾还兀自震颤鸣啸。

掷剑之人正是魏春羽,要不是那剑途中被大镬擦碰偏转,此刻必已捅烂他的脑子,搅坏他的脑髓,送他归西!

崩裂的疮口如开裂的土壤,自其中又流出灼烫的血液来,魏春羽双手握住剑把,朝后将剑拔了出来,整个人被力道反冲得一个趔趄。

礼厅内除却几个自暗道窜逃而出的人,都被脖子上的剑架着走了。

房长风扶住魏春羽的肩膀:“洲君,此番你受苦了!”

却说原本魏春羽同他说了“老鸦”与“胖子”的院中对话,只觉他们形迹可疑。然而后来房几青的嫂嫂将事态闹大,才叫他们深入察查,的确发现了育婴堂婴儿以月为次的不翼而飞。

原来那房几青与育婴堂几个主事,原来假借慈善之名,行不义之事,将那新活幼童一些送往达官贵人府上,权作打通关窍的筹码;一些用于满足自己扭曲的私欲,当作“两脚羊”“和骨烂”端上饭桌。

而在几日前由房几青和张雨生运送幼童的途中,竟然跑脱了一个,因着那些幼童都是先时贵人们看过定好的,房几青又急又气,幸而乱中生“智”,记起家中小侄子也曾得贵人青眼,便趁嫂嫂熟睡,偷偷将小侄子带出,以玩乐新把戏为借口,也哄骗着他跳进那暗箱中。

而在张雨生搬动那箱子时,小童因为颠簸出了声,被嫂嫂听见,虽未被拦住,但到底是怀疑上了他,却在房几青抹着泪的胡言扭曲下,只被当作是失孤者的疯言疯语。

房长风一阵后怕,他若是没有将魏春羽的话放在心上,留人守着那个院子,又在听闻疯妇传言时暗中见过了那母亲,今日又及时跟紧了魏春羽的记号,才阻止了这场人肉盛宴。

然而他正扶着魏春羽的肩膀,对着眼前场景又悲又叹时,魏春羽却如失心疯了般将他撞开,提剑就往镬门上砍,然而那镬是青铜质地,坚硬无比,就是连剑痕都浅淡难辨。

房长风一时愣住了,转身就要喊人来拉开他,不料在那之前,一个与徐常青说过了话、似也是魏府家仆的青年上去拉住了他。

房长风“嗳”了声,正要提醒他当心被误伤,却见那人干脆利落地擒了魏春羽的腕骨,将发狂的人箍在怀里,低声说了句什么,魏春羽便也脱力似的安静下来。

“这......”房长风松了口气,又不由摸了摸鼻子,问一边的徐常青,“这位——是谁啊?”

押人时衣摆被踹了两个黑脚印的徐常青黑着脸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房长风奇道:“怎样?”

“总之才不是外头传的大人养在府里暗房中的那个男宠,大人既正且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喔,这便是传言中那位红袖添香的俏琴师么?”

徐常青背过身去不肯理他了,良久才憋不住似的道:“那是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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