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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落拓寺红颜栽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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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谢辞病只是裴大公子身边的小小亲信,人微力薄,无法回报。

却不料他心上人的“好表哥”,竟是裴荣风小妹的未来夫婿。

起先这事是季老爷先发现的,且发现时他们已珠胎暗结,无奈之下想要谢辞病接盘,堵世人悠悠众口。

谢辞病应了,他想的是让季东篱落自己手里,再好好儿算账。

未曾想后来季东篱还与那好表哥私会,叫裴荣风的人撞见了。

这下裴荣风大怒,气愤上头时命谢辞病和另一侍从杀了这对狗男女。

要是能在成婚前就杀了她雪恨,谢辞病想,也是一桩好事。

只是他剑尖发抖。

缘何发抖?

一时间,他几乎被心里冲撞的愤怒与哀切撕裂了,在公子要灭口绝患时,他甚至觉得解脱了——只要季东篱一死,就不会有人折磨他了,而那个回忆里言笑晏晏的少女,也可以永远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了。

纵然她哭着喊他“谢郎”,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那又如何?

他不会再纵容相信一个骗子。

但当同行人将雪亮的蚕丝绞上季东篱的脖子,他竟悚然一惊,如大梦惊醒、又似忽然被拖入迷瘴,思维迟钝时,身体已与那同伴缠斗起来,可笑地保全那并不爱他的心上人。

同伴大惊,劝他道,不遵公子命令,他安有活路?

谢辞病的剑在抖,他说:“我对不起公子,等我处理好这边,我会回去领罪。要是你还顾念多年同窗情谊,还请今日剑下留人吧。”

......

“我违抗了大公子,但还是不想死的。我知道把你——魏公子带回去,大公子或许会对我网开一面。”

谢辞病说完这些,像是吐尽蚕丝的蚕,沉默地坐在自己怀孕的妻子旁,等着落败者的最后的凌迟。

魏春羽忍不住问:“你们......大公子,为什么一定要抓我?”

谢辞病抬眼瞥他一眼,没有答话。一副“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你别想听到一句”的神情。

却不料裴怀玉抡剑划过半圈,抵在季东篱的脖颈上,声如切冰碎玉:“说。”

谢辞病咬了咬牙,憋出三个字:“天火阁。”

“魏蘅景要拿你投诚,证明其心忠实,证明魏家权力最后只会到他手里。”

“后者也是公子期望的。”

魏春羽惊得瞠目结舌:“天、天火阁?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不料谢辞病凝视他一会儿,嗤笑一声:“想活。”

“你们要如何处置我们?”

魏春羽朝裴怀玉看去,却发现那人正用眼神询问自己。

“报官,”魏春羽听了这一大通话,深深换了口气,忽感疲惫,“报官吧。毕竟季东篱、季小姐,死而复生,真是一件古怪的事,不是么?”

在季东篱饱含惊恐、祈求与歉疚的眼神里,发觉有异赶来的观中人,堵住了院门。

......

谢辞病与季东篱的事告一段落。

魏春羽才有空当问起:“玉铮,你方才、在我昏迷时真的打过了谢辞病?还有分明我那不是报信的哨箭,而是我自制的带杂响的瑕疵箭,观主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裴怀玉望过重峦叠嶂,收回的目光温和安定:“事情才了结,不急着说。为防再生变,不如下山先赴酒约?”

魏春羽也同他相视一笑:“为防生变,这样自然好!”

......

山下的酒馆叫“寄春酒家”,上下两层。

楼上是七八间供住宿的木板门小房间,楼下是坐在一道喝酒的地儿,没有包间那一出。店约莫已经开了几十个年头,陈旧的木屑飞扬,酒案的木板也很黯淡了。因着建在山脚下,附近也无甚人家,来讨酒喝的多是风尘仆仆的过路人,而不少人喝了便要间房昏醉过去,这么多年生意倒也不错。

自上次见过晴乐,被那特制的朱砂一类毒物害得生了病,魏春羽每日便灌水似的灌些叫口中失去滋味的汤药,也是那时起,就不曾有兴致喝酒了。

其实过往他没也觉得酒有多好喝,只是生活十分枯燥,半坛酒下去,整个人神思异常亢奋,而头脑又如坠云端似的飘忽着,便可将烦忧忘却七八分。

这种被淡忘的爽快,很快在第一口酒液入喉时复苏了。

而裴怀玉与他对坐,似是不胜酒力,几盏下去,眉头已微微皱起,太阳穴也抽动着生出几分酸痛。

二人中间摆着一坛五加皮酒、一坛秋露白,还有几碟酥香的小菜。

品鉴一番后,魏春羽将山上话又问了一遍,才见裴怀玉悠悠解答。

“这是家师为我配的丹药,叫‘早春来’,吃了能暂时压制陈年毒素,”一支长颈袖珍瓷瓶被他的主人磕在桌上,“我在和谢辞病对招前,就是服用了它。”

“唔,怪不得你突然从病号成了武林大侠了!”

对着魏春羽跃跃欲试的眼光,裴怀玉点头微笑:“只是不能贪用,‘早春来’好比提早耗尽身体的春意、生机,我至今也只用过这一次。所以阿魏啊,你可别想着试试。”

魏春羽夹了片香酥鸭,闻言失落地“啊”了声,转而道:“那玉铮你的身体......现在岂不是需要好好休养?还同我酒肉不忌的,碍不碍事?”

“不碍事,我心中愉快,比什么调养法子都好使。”

“玉铮啊,你果然还是敬远寺中我遇到的那个裴兄!不过回想起来,我们撞面三次,竟遇险两次,实在惊险!多亏有裴兄搭救,我、我都不知要如何报答了。”

裴怀玉同他碰了碰杯,眼神已有几分酒醉的飘忽:“我救你,怎会图你绞尽脑汁的报答?”

他只是盼着那蛊虫成熟,魏春羽安稳地走上旧轨,另外对他有几分信任,好叫他成夺舍之事。

不过话说出口,便被魏春羽理所当然地误解了,更加感激涕零:“我真是......如何有幸才能与裴兄结交,裴兄真是高风亮节啊!”

裴怀玉接过他满上的酒盏,忍俊不禁道:“平日里是‘玉铮’,给我戴高帽时又成了‘裴兄’,看来我也得想两套情态说辞来应对你了?”

“能让裴兄费心,也是我的荣幸啊。”

那献舍的残魂伸了个懒腰,在裴怀玉心里幽幽吐槽道:“怎的一副端贵公子面皮,却一脸谄媚模样?”

裴怀玉在心里“哦”了声:“说坏话也不避人了?你是忘了我是谁了,还是觉得我脾气好到能和你插科打诨了?”

残魂瞧了眼外表温和、说话却阴恻恻的裴怀玉,弱弱颤抖道:“你强,你说了算。”

......

天色渐暗,裴魏二人的闲话也渐息,偶有的对话也断断续续、无厘头得好似醉话。

酒意渐起,先是魏春羽渐入佳境,叹声道:“裴兄今年......二十有六?年长我七岁。嘿,也不知道我二十六岁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

裴怀玉微微抬眉,好抽取一线清明撑开他眼睛:“或许会很劳碌、很痛苦,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魏春羽的——他的二十六岁,披上不合身的龙袍,站上允许他俯身回瞰一切来时路的山头。可是他却连告别与悼念故人的勇气都没有,只有在烛火找不见的一团漆黑中,那口被帝王咬得咯吱作响的牙齿,自食恶果般地反刍那些痛苦。

魏春羽对他的呓语不甚在意,顾自道:“长成玉铮这样就很好——游山玩水、闲云野鹤、广结善友,还能学点小法术玩玩......”

被酒液烧灼得干涸的嗓子,微微发痒。

“难道你不想做官么?”裴怀玉低头眨着眼,“越过你的父兄,甚至压过所有的权臣......”

——直至到那个位置上去。他吞下了最后半句话。

“那时不会有人再轻视你、算计你、甚至要杀你,这样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安枕无忧。”

魏春羽连忙摇头道:“裴兄,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遇了事,最多也就是躲开,怎么会想到、做到报复回去呢?我觉着现在安安稳稳的——或许有些人会说我是不思进取——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年幼时还没被家父认回去,跟着母亲过得清苦,我为了口混着沙子的汤水,跟人去收尸——那事儿旁人嫌晦气啊,我不嫌,谁能不死呢?死得不体面就成了晦气了?那晦气的到底是穷人还是‘嘎嘣’一下的死呢?”

裴怀玉捏着杯子,目光投入其中,不知是在发愣还是在专注听着。

酒液折射的光转着角度,落入魏春羽的眼睛。

——“反正我不觉得晦气。我当时就想,这事儿能给我和母亲换来点吃的,不寒碜。只是后来肯带着我的收尸人病死了,我没想到我第一次正儿八经自己收的尸体,是他的。他是一个......跛脚的身上一股黏糊草药味的矮老头,哈,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或者我从来就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偷偷喊他阿爹,还故意叫他听见了几次,他也没反应。”

魏春羽讲得尽兴,一转头看到裴怀玉烧得通红的面孔,“嗳呀”惊道:“你醉了么,裴兄?”

裴怀玉微微摇了头,被酒气熏蒸的眼睛亮得出奇:“没有,我不会告诉魏祯的,你放心。”

魏春羽撇嘴道:“我也不在乎父亲知不知道。我就是想告诉你,玉铮——我吃过苦的,不想再吃哪怕一丁点儿了,我不想拼死做什么人上人,现在不想、永远不想。我只想安安稳稳窝着,叫我苟活也好、懦弱也罢。”

“如果以后的你,和现在你说的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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