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死丫头,竟然敢咒我们娘俩!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一声惨叫震破天际后,一个肚大如簸箕扣在胸下的妇人边咒着人,边凶神恶煞地从树后冲了出来。
那一双下三白的小眼儿盯着人时更是凶光乍现。
狄非顽在察觉出危险的瞬间就将孟桑榆护在了身后。
他也在第一时刻认出了来人正是那日两姓族老发起刁难时,围观起哄,污蔑孟桑榆开学堂的银钱来路不正的妇人。
如果说当日看在此人身怀六甲的份上,狄非顽还能稍做隐忍。
但今日见这妇人不顾腹中胎儿安危,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扑来打人的张牙舞爪样儿时,他只觉得厌恶至极。
往前一步,确定不会伤到身后之人后,狄非顽打算由他出面了结此事。
至于会不会见血,以及见血后的麻烦他也已在电光火石间考虑完全。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尚未等他出手,一道残影伴随着疾风竟先从他耳边呼啸而过。
几乎是在同时,刚还叫嚣个不停的妇人也及时刹住了脚,至于那满嘴喷粪的叫骂声更是戛然而止。
“怎么,马春花?看你这样子是想打我呀?”
施施然从少年身后踱步而出,孟桑榆用冷到极致的声音发出了足以震颤灵魂深处的质问。
而她手中持着泛有寒光的竹棍正直指马春花的面门。
“你、你这死妮子瞎说什么呢!”
意识到局势不利,马春花又怎会承认之前所说的话。
可她刚一开口,悬于面前的竹棍就转变了方向,朝着她其中一侧面颊而去。
“你当我耳聋还是眼瞎?”
对方不承认没有关系,孟桑榆自有一套认知。
在用竹棍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妇人的脸,看清对方被吓得一个激灵时,她仿佛谈及今天天气如何般,威胁道,“还是说你觉得你家的窗户、房门够结实,经得住我去砸?”
“你!”
马春花被噎的说不出话,碍于孟桑榆不似作假的恐吓和自己并不利索的身子,她也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
可她心里那个恨呀!
于是在瞥见远处匆匆赶来的几个身影时,就见她将那惯于精明算计的眼珠子一转,下一刻竟直接跌坐到地上,捶着地,哭嚎道。
“我这命苦呀,本来给你们老孟家怀这大胖孙子就不容易,今个儿这大热天的尿急,想出来找茅厕,谁曾想不过是不小心撞破了咱们这新村长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居然就被咒说我肚子里的儿子是个死胎呀!”
“这简直没有王法啊!”
“可这也就算了,现在新村长居然还要用棍子打死我们娘俩!”
马春花声嘶力竭地控诉起孟桑榆之前的种种恶行。等在跑近的那群男男女女中一眼瞅见自家管事儿的时,更是又嚣张了不少。
“好你个孟狗群,你咋是个孬种呢,老娘当年看上你,还以为你能护住我们娘母几个,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个儿子被咒生不出来,也不知道站出来的怂蛋!”
“你这婆娘,胡咧咧个什么劲儿!”
好不容易跑过来,又看见自家娘们被人欺负,孟狗群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可马春花的破口大骂又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要不是看着这婆娘肚子里还揣着他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大胖儿子,他真恨不得上去扇两巴掌让人闭嘴。
不过听着自家婆娘刚才嚷嚷过的话,就算他孟狗群再傻,也清楚现在的仇人是咒他儿子生不出来的孟桑榆。
“你个死哑巴,真以为当上村长就能在店子湾当恶霸了,我今个就让你因为你那破嘴吃个亏!”
话音而落,孟狗群抄起袖子,握着拳头就要扑过来打人。
区别于之前狄非顽第一时间将人护住,这回是孟桑榆抢先一步,径直走到前头。
无所畏惧地死盯住眼前那张扭曲变形到让人生恶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抓住竹棍一端的手也是用足了十足的力道。
“你敢打我?我今儿犯病第二天正愁没地方发泄呢,你个头硬的居然就敢往我这儿扑!”
“我骂你儿子胎死腹中,那是骂吗?那是邻村看相的说了,你压根就没生儿子的命!”
“就这你还敢跟你家婆娘一唱一和地来威胁我,想给我这村长抹黑?”
“我看你是活腻呢!”
孟桑榆打人的招式没啥花架子,凭借的就是一腔怒火跟不要命的劲儿,然后死命往上冲。
她打得又快又狠,一棍棍下去,仅是眨眼的功夫,孟狗群裸、露在外面挨过抽的肉上就立马现出红痕。
其实跟孟狗群一块儿跑来的,都是这怂货没出三服的重要亲戚,可此情此景下,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手帮忙。
因为狄非顽不疾不徐道出的那句“桑榆昨个儿刚犯病,你们都悠着点儿”的提醒就足以震慑一方。
许久,等孟桑榆打累了,卸了劲儿,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才暂时落下帷幕。
不过在放过孟狗群前,孟桑榆又抬腿,狠狠踹了人一脚。
“我现在累了,所以给你个机会,去好好问问你家婆娘我刚是怎么咒她跟你儿子的?”
他奶奶的。
打个架累死她了!
放松着肩膀,均匀地调整着呼吸,孟桑榆良心发现后决定给人一个改正的机会。
只是紧握竹棍的手怎么也不见松动的迹象。
“我问,我马上问!”
有机会递到面前,孟狗群再蠢也知道抓住,回头狠狠给了马春花一个巴掌后,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问问前因后果。
“就、就是我在树后面,偷、偷看……”
“说重点!”
孟桑榆声音不算大的警告传来,立马治好了马春花的结巴的毛病。
也顾不上被打得偏到一侧的脸,马春花立马将事情挑重点说了出来。
只是越说她竟越有了底气,“死哑巴女,你敢说你没有吓唬我说,肩膀上正坐着两个鬼婴要朝我索命!”
“说了。”
孟桑榆坦然承认。
“这可是你自己认的!”
马春花一听这话活像是抓住了人的把柄,立马又变得得理不饶人。
可惜孟桑榆一句反问又堵得她哑口无言。
“我说的是有两个鬼婴,你确定你肚子里怀着的“儿子”是两个?”
“儿子”二字被可以加重。
马春花听到“儿子”也跟受刺激一般,想要争辩她为啥不能有两个儿子,奈何眼跟前敲击着地面的竹棍上还残留有点点新鲜的血痕。
那是她家掌柜的刚留下的。
而且她家掌柜的现在还疼的倒抽凉气呢!
一个恐惧加分神下,马春花想要说肚子里就是两个儿子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孟桑榆见此,则是冷哼一声,“还有我只说是两个鬼婴,又没点明这鬼婴是男是女,你又为何咬定我是在咒你?”
“你、你都说坐我肩膀上了,还不是在咒我!”
马春花说出的理由也算过得去。
一时间,孟狗群连同他那一众胆小亲戚们也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偏偏,孟桑榆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继续道:“那你可知鬼婴所缠之人,定是害死鬼婴之凶手的道理?”
像是自己说的真有那么回事儿,略一沉吟后,孟桑榆忽得记起,“说来我倒是记得你马春花去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生下了一名女婴?”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我那孩子……”
往事忽然提及,马春花作为个妇道人家,即便平日里再泼辣耍横,可这一刻却是明显慌了神。
孟狗群本还在瞪人,但在瞧出自家婆娘不争气的样子时,也顾不上抽空去揉那发热扎疼的胳膊了,连忙将话头强扯过来道。
“我们去年生的三闺女是送人了,再说我家婆娘肚子里当时就只生了一个,哪儿来的两个鬼婴同时索命!”
“孟桑榆,别以为你打得过我,就能胡说八道!”
简单两句就把事情解释清楚,说完,孟狗群又朝着马春花膝盖处扇了一下,让她也说。
已经回过神,重新镇定的马春花立马接下话茬,“是呀,我家三闺女可是送了户好人家,现在过得可是好日子,以后还指不定被哪个官家老爷看上,抬回家当小妾呢!”
“是不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用同我解释。”
没工夫搭理马春花的白日做梦,孟桑榆在把自己身上“咒人儿子生不出来”的嫌疑甩脱后,也没了继续刁难人的心思。
一旁几个年纪大的看了,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赶紧上前想要将孟狗群夫妻俩扶起来。
对此,孟桑榆一直冷眼旁观着。
直到——
“狗剩儿,你等等。”
被叫住的是个跟孟狗群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闻声,男人回头,一张国字脸板得严肃,可任人一眼瞧去还是难逃虚张声势的模样。
“你,你要干嘛?”
孟狗剩大声质问道。
“我要干嘛?”
孟桑榆一笑,戏谑道:“我今个儿特意来找你的,你问我要干啥?”
“我这儿大半年的没发病,你是不把我当人看了是吧!”
竹棍狠狠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而引起慌乱的始作俑者还在踏着余晖,步步逼近。
“你孟狗剩儿跟孟狗群儿果然是一个娘生的,都想要儿子想要疯了是吧?”
“宋嫂子念在你好,不肯跟你和离,这还让你找到有事儿没事儿揍自家婆娘的理由了?”
“刚好我这两天心烦,手也痒痒得不行,我倒是要看看今个是我这盘了几年的竹棍硬,还是你□□里那只想要儿子的腌臜玩意硬!”
话音未落,一阵利风带着腾腾杀气,不偏不倚朝着孟狗剩的命根子袭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