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个地方。
店子湾村口。
落后不止一步的王帆虎这会儿正环顾着四周。
他想找寻孟桑榆的身影,可惜一圈儿看下来,莫说是人影,鬼影都没让他见着半个。
伤心失意地回头,少年把嘴噘得老高,抱怨道:“源哥,都说咱们跑快点儿,现在好了,连桑榆跑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了。”
对此,孟源倒没太大的反应。
耐心听完对于自己那无关痛痒的控诉,将缰绳拉紧,调转马头,孟源就要离去。
王帆虎见势不对,立马求饶,“哥,我就说两句,你别真走呀!”
他还想把人骗回家里挡灾呢!
“我还有正事要干。”
孟源分出点精力,解释了句。
王帆虎一听不干了,连忙嚷嚷着他的事儿也是正事,只是在孟源的一个眼神警告下,顷刻间又安静了下来。
“我是要去忙桑榆之前交代的事,你确定要让我留在这儿陪你?”
打蛇当打三寸,拿捏王帆虎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出孟桑榆。
这会儿孟源也不急着走了。
他把选择权明晃晃摆在两人面前,坏心思起时还非得让人选。
“我、我怎么可能耽搁桑榆的事!”
王帆虎说的信誓旦旦,可等孟源得了结果,再次表示要离开时,他又立马慌了神。
他伸出手,依依不舍地想去挽留人。
孟源则是不留情面地将试图拽着他衣摆的手拍来。
不过临走前,作为好哥哥的他还好心交代了两句。
“你回去先把留在狄家的马牵走,别到时候闹出了马命才来怪我没提醒你,狄非顽从庄子里带回来的那匹马不好惹。”
“还有,别忘了你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牵完马就直接回家,听到没有!”
“听到了!”
王帆虎大声应答。
想起临行前醉仙楼主事对自己的特意交代,他也顾不上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二话不说就要保护怀中之物先回去。
不过……
“源哥,我是真怕,你就不能看在弟弟可怜的份上,心疼弟弟一下嘛!”
孟源:……他刚是在对牛弹琴吗?
“不行,我还有正事要干!”
孟源依旧拒绝。
王帆虎不依,竟开始撒泼打混,挽留人。
“源哥,你这是要弟弟死呀!”
“既然你这么狠心,就……别怪弟弟我无情无义了!”
为达目的,王帆虎决心不择手段。
所以他哭!
他闹!
他、他要把怀里贵重之物掏出来,再、再扔飞出去!
被闹到耳根不清净的孟源:……手痒,想打人!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孟源嘴上说得残忍无比,偏偏马头朝着的方向已经发生了偏转。
王帆虎挤着一条眼缝看见,哭声立马减轻,“哥,不是说先去狄家取马吗?”
“我改变主意了。”
孟源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正好现在闲着,就先去你家看看你爹是怎么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的!”
王帆虎:……他是想搬救兵,不是来请活阎王的!
“哥,我又想了想,还是桑榆交代你的事比较重要,要不你……先去忙?”
“来不及了!”
“哥,你这是真要我死呀!”
……
王帆虎这边的鬼哭狼嚎还在变着花样进行,至于被他时刻惦记的孟桑榆那头也是另一番糟心。
店子湾另一头。
去往村里其中一家农户的路上,这会儿正有两道奇怪的身影分别头顶一个大大的荷叶,一前一后走着。
后面之人跟着前面之人,亦步亦趋。
前面之人则时不时回头,对身后之人怎么看怎么有点儿“避如蛇蝎”的意味。
须臾,后面之人停下脚步,将胳膊抬起。
“你确定不要拉着我走?”
闻言,前面之人定住,缓缓回头,面上竟满是纠结之色。
她不肯动。
身后的妖精也不急,“桑榆妹妹,你真忍心让哥哥在这么大热的天儿自己一个人走?”
狐媚子之所以惹人怜惜,第一招定是让被蛊惑之人感到心疼。
狄非顽露在阳光下的手腕不知怎得就绯红了一片,果真看的孟桑榆那颗色心是揪着揪着疼呀。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小心!”
指责的话脱口而出,可更快的是那大步上前的脚步声。
孟桑榆想要将人的手好好拉住,但真当触碰到少年滚烫的肌肤时她又瞬间清醒。
连忙将安慰人的动作收回,孟桑榆两眼一闭,下一刻竟开始念起“阿弥陀佛”以求心静。
好半晌,待心中杂念去除,缓缓睁开眼时,她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啊——
这狐媚子怎么还在她眼前呀!
呀——
他咋这般不知羞地直勾勾盯着她啊!
哇——
他长得可真讨人喜欢。
心里的恐惧在狐媚子的媚眼如丝中渐渐褪去。
狄非顽不过简单的眨眼,再带动着羽睫扑闪,孟桑榆就跟被黑白无常勾了魂儿的木偶一般,呆呆地伸出了爪子。
不顾什么礼仪道德,她一把将人泛红的手腕抓住,稀罕的紧。
“怎么,这会儿不怕菩萨怪罪你了?”
感受着肌肤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再瞧着跟护着宝贝儿似的,朝他手腕处吹风的人,狄非顽懒着声音调侃。
闻言,孟桑榆心中警铃大作,但还是嘴硬道:“我、我才不怕呢!”
“出息!”
狄非顽没好气地睨了人一眼。
再想起这大半年下来给孟桑榆当牛做马,还差点儿从俊朗少年熬成老婆子的经历,一个不忿,他当即换只手,让人重吹。
“我这只手也有点热着了。”
“哎呀,都晒红了!”
孟桑榆语气夸张,可接过人手的动作不带有任何迟疑。
顶着个大太阳又尽心尽力把人伺候了会儿,确定狐媚子舒服地“直哼唧”时,她才舔着脸,小心翼翼问出了心中疑惑。
“天仙儿呀,你给我唠唠,你是咋跟菩萨认识的呗?”
“就那么认识的呗。”
狄非顽不以为意道,仿佛能跟菩萨相识不过小事一桩,不足为提。
孟桑榆一听,暗暗吃惊,想到心中所求,伺候人的力道又专注了不少,“那你能让菩萨帮我个忙吗?”
“你想干嘛?”
狄非顽瞬间警惕。
他作势要把手抽回。
怎料孟桑榆抓得更紧,“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菩萨摸摸我的头。”
“摸你的头干嘛?”
狄非顽的声音顿时冷了不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孟桑榆到底是孟桑榆,就算发病了脑袋也灵光不了多少。
她根本没注意到少年的情绪变化,不过在聊起为何会有所求时,还是郑重了不少。
“菩萨心善,我作为信徒若能被指点一二,这辈子定能无病无灾!”
狄非顽:……感情你这是借寿呢?
“谁说想要无病无灾就非得菩萨摸你。”
狄非顽想教育孟桑榆“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发顶不可随意让男人触碰的道理。
转念一想,就孟桑榆这榆木脑袋,清醒后根本不会记得任何事,他呀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直接给人下禁令。
“菩萨不会摸你头的!”
“这、这可咋办呀!”
孟桑榆心急。
她想反驳,可记起狐媚子对面菩萨时熟稔的态度,她又不敢口出狂言。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孟桑榆只能想到个折中的法子道:“不知菩萨能不能……”
“不能!”
没等听完,狄非顽直接替人拒绝。
孟桑榆:……天杀的狐媚子,能跟菩萨当朋友,还真把自己当天仙儿了!
“天仙儿有何指教呀?”
哎,人嘛,活在世上就是要多几分虚伪。
明明心中不屑,偏偏孟桑榆说话的语气恭敬的不行。
狄非顽垂眸,一眼看穿了她的不服气,却没揭穿道:“你既然唤我天仙儿了,你有事不能求我?”
孟桑榆微不可查地撇撇嘴,声音依旧带着震惊,“您当真比菩萨厉害?!”
呵,当她是三岁小娃娃呢?
这么容易上当?
我呸!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狄非顽挑眉建议。
“怎么试?”
这回孟桑榆面上的嫌弃不加掩饰了,回想起一个时辰前在马背上没能占到的便宜,她随意道:“有本事你让我亲一口,别让菩萨知道。”
“可以。”
狄非顽应承道。
孟桑榆:!!!
“真、真的可以?!”
问完,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有何不可?”
狄非顽笑得勾人,手腕移动一段距离后停下,他用指腹摩挲着孟桑榆的掌心,又似是为难道:“我虽能瞒得过菩萨,可这大白天的……”
“白日宣淫”几个字狄非顽不好意思说出。
可孟桑榆懂呀!
“咱这不是有荷叶挡着呢!”
既然心意相通,把巨大的荷叶往两人身侧一挡,孟桑榆就猴急猴急地扑了上去。
可一方荷叶只能挡住一边光景,见阳光还是照的刺眼,她连忙吩咐狐媚子把另一边也挡上。
当然狐媚子若是懒得动,她还是挺乐意效劳的。
“你急什么急!”
瞪了人一眼,狄非顽当真将持着荷叶柄的那只手缓缓扬起。
眼瞧着两人之间的光点越来越小,孟桑榆只觉得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要蹦出胸腔。
“我、我要闭眼吗?”
毕竟是第一次,孟桑榆还是有些害羞的。
“闭。”
狄非顽莞尔,一鼙一笑都勾得人合不拢嘴。
而当瞧着某个色胆包天之人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闭眼时,他又立马变了心性。
“闭你个死人头呢!”
“桑榆妹妹,你可真敢大白天的就肖想哥哥呢!”
“啊,疼疼!”
耳朵被揪住,孟桑榆忙不迭求饶,哪儿还顾得上之前的暧昧。
“疼才能让你长长记性!”
狄非顽也是下定了教训人的心思,任由孟桑榆怎么悔过,他都不肯松手。
“哎呀,天仙儿你先别揪了!”
孟桑榆苦苦求饶,只是效果甚微。
万般无奈下,她只能使出撒手锏道,“天仙儿,我给您变个戏法儿吧!”
言罢,也不等人回应,孟桑榆径直朝着左侧的地方喊去。
“躲在树后的人,你看戏看够了没!还不快儿出来!”
“……”
“你别逼着姑奶奶去抓你!”
“……”
“天仙儿你别急呀,我这还有一招呢!”
顾不上捂耳朵了,孟桑榆双掌分别放在嘴边聚拢着空气,然后气沉丹田,朝着空无一人的参天大树吼道。
“别藏了,没看见你肩膀上正坐着两个鬼婴要朝你索命吗!”
“……”
一息。
两息。
三
……
“啊!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