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袍借你?”安暮空打量着洛疑星,伸手比划了一下,“不过可能会有点大。”
“……我又不是道士,干吗穿那个!”洛疑星翻白眼。
“那不然穿袈裟?”安暮空撇嘴。
“我可不是光头!”洛疑星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就不能穿便服去吗?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啊。”
“太年轻了,而且也有点随便。”段庭霜说。
他们眼下正在段庭霜家。原本安暮空是带着之前搜集到的资料过来和他们讨论的,然而在洛疑星宣布他就要在池向武的邀请下做法事祈福之后,那堆资料立刻被丢到一边,段庭霜和安暮空开始相当认真地讨论他的……呃,穿搭问题。
“你想啊,我辛辛苦苦想找个可以祈福的法师,结果来了个穿短袖短裤的毛头小子,说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安暮空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洛疑星,菜市场挑大白菜似的,“第一印象就很糟糕啊,一看就不可靠。”
“那怎么办?”洛疑星此前压根没想到这茬儿,被安暮空这么一说也不自信了,“我就这么几身衣服。”
段庭霜已经转身进了卧室:“稍等,我之前有出席过一些正式场合,我看看……”
没多久,他就拎出来几件西服:“试一下。”
“……”洛疑星一脸不情愿地接过衣服往身上套,他以前没穿过这类衣服,浑身都觉得别扭,而且段庭霜这件衣服对他来说显然有点大,套到身上的结果就是他被裹在西装里扭来扭去:“这也不合身啊!而且穿着好难受!”
沉默。
“?”洛疑星纳闷地看着两名友人。安暮空正努力装作面无表情,但他的嘴角时不时抽动一下,看样子是在极力压制着往上翘的欲望,洛疑星毫不怀疑安暮空如果开口肯定会笑出声,至于段庭霜……他沉默几秒,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还是脱了吧。”
洛疑星那张脸原本就显小,换上西服的本意是让他看上去成熟一点,谁知道对比更鲜明了,成熟青年没看到,只看到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年——这还不如穿短袖呢。
“做法事又不是商务会谈,我还是觉得道袍更好。”安暮空给自家宗门的“制服”打广告,“老头穿了可以仙风道骨,青少年穿着也显得很潇洒。”
“你打算让他穿着道袍在街上走?cosplay吗?”段庭霜反问。
我们道士难道连上街的权利都没有吗?虽然想这么反驳,但安暮空最终没吭声——其实他自己也不乐意穿道袍出门,容易被围观,很麻烦的。
争论的最终结果是:随缘。没办法,要把洛疑星打扮得足够成熟,这个难度实在太高,只能尽力穿着正式一点——也就是衬衫加长裤,好歹别那么随意——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话说,我也想去池家深入调查啊。”安暮空的语气带着点怨念,“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但是人家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啊。”
“可以告诉他们我也有修为,说不定能帮上忙呢。”安暮空靠在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花一个人的钱请到两个人,不是很划算吗?”
“嗯……”洛疑星转了转眼珠,突然翘起嘴角,“也不是不行吧,只要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助手,不就好了吗?”
安暮空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想得美!”
*
第二天,渡航寺门口。
“助手应该有助手的样子,穿得朴素一点,而不是比我穿得还亮眼……”洛疑星控诉,“这样会让别人以为我才是助手!”
安暮空不跟洛疑星对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在他们前方停下——洛疑星不认识汽车牌子,不过眼前这辆看上去很高端就是了——一名穿着正式、约莫五六十岁的人从车上下来,目光在附近的路人身上一一扫过,像是在找什么,直到第三次看向洛疑星和安暮空时,他才迟疑着开口:“呃……请问您是洛疑星先生吗?”
……说这话时他看的是安暮空。
不用猜都知道安暮空那家伙现在肯定在憋笑。洛疑星只好往前走了一步,努力按照段庭霜的指点表现得严肃庄重一点:“是我。”
那人又是一愣,“呃”了一声,赶忙别过头清清嗓子,再次看向洛疑星时便重新恢复了郑重的表情:“池先生让我来接您。”
“嗯。”洛疑星觉得自己现在相当地——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高贵冷艳,“这是我的助手,他和我一起去。”
那人便又看看安暮空,尴尬地笑笑:“当然,当然。”
坐进车里,以洛疑星的好奇心,难免四处看看摸摸——毕竟他可没坐过豪车,直到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安暮空发的消息:“能不能庄重点?司机可以从后视镜上看到你的!”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坐得笔直。作为大师,显然也不该随便跟人攀谈,只能保持沉默,就这么闷了一路,等到车子驶入车库、缓缓停下时,洛疑星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因为面无表情而僵住了。
“请跟我来。”司机走在前面带路,洛疑星则在努力让自己好奇的目光不要四处乱窜,“池先生正在等您。”
走上地面,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这是一栋别墅的庭院,石板路的两边是茂盛的绿植,大都是常见的园林植物,此外还有各色各样的花卉,尽管已是深秋,但滇池温和的气候并未对这些植物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几株鲜红的鸡爪槭在大片明亮的绿色中格外引人注目。不过话说回来,从车库一出来就看到庭院内部,这说明……
洛疑星动了动耳朵。说明车库也是别墅的一部分?嗯……好吧,他得承认自己确实挺没见过世面的……
他将目光转向别墅本体,却突然愣了愣。别墅本体有三层,很精致华丽,但这并不是洛疑星关注的重点。他看了眼安暮空,后者朝他点点头,显然他们俩都察觉到了这栋别墅的不对劲:
它有着很重的法术痕迹。仔细感知的话会发现都是一些护佑类的法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栋别墅就像是一座被施加了重重保护措施的碉堡。
根据住持法师的说法,池向武是因为得罪过人,所以要找人祈福……这得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嘛,不过按照池家那种伤天害理的搞法,也不奇怪就是了。
“麻烦你们在客厅等一会儿,我去楼上找池先生。”
司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上,洛疑星就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仰着头看天花板:“哇哦……”
这个客厅真的很大,天花板有五六米高,显得客厅的空间格外宽敞大气,阳光穿过外面的树梢和玻璃墙洒在室内,在家具上落下细碎的光斑。洛疑星倒不是没见过穹顶很高、空间很大的建筑,寺庙里的大殿也是这样嘛,但是相较于大殿内部的压抑、暗沉,这里可要明亮多了,完全不会有逼仄的感觉。
“别表现得那么没见识。”安暮空坐在沙发上没动,但明显也在观察客厅的装潢。
“你很有见识喽?”洛疑星不服气地反驳,“你住过这种别墅?”
安暮空被噎住:“那……倒也没有。”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洛疑星立刻坐回沙发上,同时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向楼梯。和司机一起下来的是一名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略有些发福,但并不给人一种大腹便便的油腻印象,正相反,从此人严肃的神情上反映出的是一种颇有威严的上位者气势。显然,这位就是池向武,邀请洛疑星来这里的人,也疑似是万生繁育基地的真正掌控者。和此人直接碰面,洛疑星难免紧张,整个人都绷紧了。
池向武在看到沙发上的二人时,神色出现些微的怔愣,但语调依旧很客气:“洛先生,午安。”
洛疑星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被这么一位中年人喊“洛先生”,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总比被无视了的助手先生要好得多……
简单的寒暄过后,池向武便直入主题:“大致的情况,想必住持法师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这里再补充一点细节。家父在学界威望很高,也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前几年时突发重病,医院诊断后无果,后来经人指点才得知是有人暗中作祟,因此不得不请高人祈福,好保护家父不被人加害。请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此事。”
池向武的父亲……也就是那位池仁平?安暮空给他看过了相关资料,的确是学术界很有地位的大佬。不过,“被人加害”……这样一个通过诅咒之类的手段加害其他无辜人士的家族,反而被其他人算计了?似乎值得怀疑。
“既然如此,容我去看看病人的情况。”洛疑星语气淡然。
——他实在不怎么会应付这种场面,只好接着池向武的话往下说。
“不,请先等一等。”池向武抬手制止他,“家父的病情毕竟事关重大,当然了,我不该怀疑慧烛法师的弟子,不过这关系到我亲人的安危,不介意我谨慎一些吧?”
洛疑星立刻就明白了池向武的言外之意,无非是看他太年轻,不信任他而已。被这么一说,他的好胜心也升了上来:“当然。需要我怎么做,尽管提。”
*
“他说什么?”冯流月问。
康业放下手机:“他说又找了一名给池仁平祈福的修士,不过他没法判断水平高低,请我去帮忙。”
“让我去。”冯流月干脆利落道。见康业迟疑,她笑着摇摇头,“我们跟池向武实际上已经闹崩了,只是表面上还客客气气的而已。让你去,跟他吵起来,你又占不到便宜,还是我去的好。”
他们两人之间,从来都是冯流月说了算的。于是康业也只好点头:“好。”
不必多叮嘱什么,毕竟冯流月考虑得总是更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