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块绿豆糕……安暮空瞪着洛疑星放在糕点上的手指，简直要在上面盯出个洞来。

按池向武的说法，他会请另一位和池家有关系的修士来验证洛疑星的能力。在等那人的过程里，他俩就被迫和池向武一起待在庭院里吃下午茶，结果洛疑星就一直吃个不停——最开始还算收敛，只是偶尔拿一块啃啃，结果等池向武很客气地说了句“别在意，随便吃”之后，洛疑星算是放开了自我，吃个不停。虽说这个点心确实很好吃，但也不至于跟八辈子没吃过一样吧！太丢脸了！

洛疑星当然察觉到了安暮空的目光，不过他并没往心里去。他之所以不顾“大师”气质，绝对不是因为点心很好吃（好吧，至少不完全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他意识到他的伪装压根没什么用，跟池向武这种老油条多聊几句就露馅了，还不如坦坦荡荡做自己呢！等到那个修士来了，用实力说话，不是更好？

池向武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些不耐烦地敲打着把手，对面一名黑发少年正襟危坐，另一名褐发少年正在吃点心，都是陌生面孔。进入庭院的冯流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脚步不停，径直走过去，在池向武面前站定，直截了当，惊得池向武险些向后栽倒：“人在哪儿？”

“怎么是你？”池向武很快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皱着眉毛质问。

“让他来，好又被你算计吗？”冯流月冷哼一声，“废话少说，你说的人在哪儿？”

“就是他。”池向武伸手一指。

“……”洛疑星和这名突然出现的女性对上目光。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身形高挑，因而俯视他人时也就显得格外有气势，再加上凌厉的眉眼，看着就不是很好惹。他站起来，但仍然不得不半仰着头和她直视，“洛疑星。”

“叫我冯流月。”女性点点头，看向池向武，语气带着点嘲讽，“我还以为你在招待你儿子的同学呢。”

“不要这么说。这是那位很有名的慧烛法师的弟子。”池向武淡淡介绍。

名叫冯流月的女性这才重新审视洛疑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黑发少年：“那么这位？”

“我是他的助手。”安暮空退到了洛疑星身侧。

“好。那么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开始试验吧。”冯流月干脆利落道，“很简单，我用一个攻击性的术法，你把它挡下来，如果挡住了，就足够证明你在护佑类术法方面的造诣。”

“等等。”没等洛疑星他们有所反应，池向武先站了起来，沉着脸看向冯流月，“你不会放水吧？”

“怎么会。”冯流月笑了，语气却有些意味深长，“在保护池仁平、让他活下去这方面，我们不是一直都相当一致么？我也想找到水平够高的祈福人选，又怎么会放水？”

池向武和她对视了几秒，似乎哆嗦了一下，便又坐回椅子上。

两人说话间，对面的洛疑星已是严阵以待：“来吧，我准备好了。”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怂得慌。天晓得眼前这位冯流月的修为多高、下手多重？要是没挡住，那不就完蛋了吗？然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他瞅了眼安暮空，发现友人朝他比了个拇指，又眨眨眼，似乎是说他也会帮忙。洛疑星这才觉得安心了一点。

“不不不，先等等。”冯流月倒是气定神闲，“既然是要护佑池老爷子，当然不能以自卫能力衡量。我攻击另一个人，你来保护他。”

洛疑星一愣，身旁的安暮空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攻击我？”

“不。”冯流月笑了，她指了指池向武，“是他。要保护池仁平，当然应该拿和他血脉相连的子嗣来练手。”

这下还不用洛疑星他们说话，池向武就跳了起来，原先那点上位者的气质丢得一干二净，恼怒地瞪着冯流月：“你想害我也不必绕这个弯子！”

“怎么回是害你。”冯流月摊开手，“我自己的术法，我当然能控制住，就算这位洛疑星挡不住，我也不会伤到你的。还是说，你都不愿意为了你的父亲拿出一点勇气来吗？”

这两人似乎矛盾很深……洛疑星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池向武似乎被冯流月的话刺到了，踌躇不定地望了洛疑星一眼，随后再次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想都不要想，绝无可能。我不会拿我的命冒险。”

冯流月嗤笑一声，不再理会池向武。她早就知道池向武不会答应，这人之所以拼死拼活也要保住池仁平的命，归根结底还是要保住自己以后的富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命交到她这个敌人手上呢？

“既然池先生不愿意献身，那就只好让这位助手来了。”她抬起一只手，“请做好准备。”

洛疑星站在安暮空身后，一只手按在友人肩膀上，同时默念起心经。他此前并未接触过祈福之类的术法，最接近的也只是超度亡魂，因此他特意打电话问过了师父，师父告诉他只要念心经就可以。嗯，还真是万金油的办法……只不过，用佛经保护一名道士……总觉得很奇怪。

别说洛疑星，安暮空自己也觉得古怪。自己身为道士却被佛经保护，这就算了，最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是他现在必须放弃防御，仰仗他人保护，这可太膈应人了——从小到大安暮空从来没有这种经历，就算席玉川也不会拿他当毫无还手之力的巨婴来保护啊喂！

只不过，没等他想更多，一股莫名的寒意便涌了上来，午后的阳光仿佛在一瞬间内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安暮空本能地想要防御，却在听到洛疑星念诵经文的声音时不得不停下动作——没办法，他现在是一名助手，助手是不该抢主角的风头的。

好在洛疑星念经念得确实有点效果，那股寒意仅仅触及皮肤，再未向身体内部渗透。对面的冯流月似乎有些讶异地“嗯”了一声，加大了施法的力度。与此同时，洛疑星低低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回荡：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安暮空面无表情地感受着那两股正拿他的身体当战场的寒意和暖意，在冷热交替、即将感冒的边缘默默下定两个决心：第一，他以后再也不会当别人的试验品了；第二，洛疑星也必须当一次助手，也试试这种感觉！

这种僵持持续了约莫五分钟，就在安暮空觉得他真的要感冒的时候，寒意终于退去，冯流月朝他俩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很厉害。”

洛疑星把手从安暮空肩上拿下来，抹了抹鼻尖上的小汗珠。与此同时，安暮空抬手推开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太阳，皱着眉毛快步走远，几秒钟后——

“哈啾！！”

这个喷嚏倒是让气氛热络了不少。冯流月朝洛疑星笑笑：“那么，以后池老爷子的事，就要托你照看了。这栋宅子里有不少其他人布置的神秘学手段，都是为了保护池仁平，如果你发现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说完这些，她看也不看旁边的池向武，转身离去。

“咳咳。”池向武这才出声，不过他的语气里再也找不到刚才的那点轻视，“见笑。她这个人，乖戾又蛮横，不太好打交道。不过她的修为确实很高，能被她这么评价，可见我刚才还是多有怠慢。”

冯流月一走，池向武的气质就又回到了原先那种严肃、威风的状态。洛疑星眨眨眼睛：“那么，我们现在就去看池老爷子？”

“不不不，这就不必了。”池向武摇头，“家父目前还不需要增加保护，我只是以防万一，提前找好人选而已。今天没有其他事了，洛先生你可以回去了，之后如果有需要，我会让人接你过来。”

这句话就出乎洛疑星的意料了。他和安暮空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接受考察，他们是来调查池家的！结果这么快就被下了逐客令？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池向武又开口了：

“另外，也该商量报酬的事。虽说今天没有为家父祈福，不过也多有劳累，这样，就先给两万元，作为叨扰的费用，怎么样？”

“……”洛疑星“嗖”地忘记了他要说的话，瞪圆了眼睛：“多……”

在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好友发出惊呼之前，安暮空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迫使他闭嘴，同时一脸淡定地替他答应下来：“没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了洛疑星的表情，池向武还解释了几句：“当然，以后当真进行过祈福仪式之后，只要洛先生开口，报酬多少都好商量。”

小剧场：

墩墩：（掰手指中）……

暮空：（白眼）你都算了半个小时了！至于吗？

墩墩：（激动）当然至于了！两万块呢！我在游乐场穿大半年玩偶装才能赚这些欸！一下午就到手了！

暮空：（嘀咕）没见过世面……

墩墩：（警觉）难道这种金额的报酬很常见吗？

暮空：（托下巴）嘛，反正我见过有人请我师父去驱魔，一开口就是几十万吧……你这个都算少的了。

墩墩：（睁大眼睛，呆滞中）……

（又：话虽如此，最后两人商量了一下，每人分了一小部分充当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大头嘛，安暮空的上交给了宗门，洛疑星呢，通过叶井梧捐给NRPP了……理由是池家的钱拿在手里总觉得不舒服。）

（又又：玉川师父得知此事后，深感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这种黑心资本家的钱难道不应该能榨多少就榨多少么，自家徒弟拿到手里居然还觉得不踏实？！一点都没继承自己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