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城市上空，将远处霓虹的碎光卷上高空。南区的萧条混乱和市中心的流光溢彩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分割线，站在楼顶还能听见警笛从远处传来的长鸣，卡洛斯在天台站定俯瞰着整个城市，呼啸的凉风掠过他的衣角，他深吸一口气，夜风灌入肺腑，却浇不灭胸腔里沸腾的灼热。

几天紧锣密鼓的筹备，每个人的情绪都极度高昂，蠢蠢欲动。

“让我好找。”身后传来一句嗔怪，卡洛斯转头看见雷斯正拉着天台的铁门，脚边一个黑色的身影一个猛冲窜出来，来到一个新鲜的环境，充满好奇的小家伙立刻在堆砌的废料垃圾中不亦乐乎地玩了起来。

“他可真黏你。”卡洛斯笑着说：“你很受小动物喜欢。”

雷斯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语气却很温柔：“他们和人类一样，都会产生感情与依赖，见多了两面三刀的人类，更觉得这种生物真是无耻到了极点，甚至不如动物。”

脑海中不禁闪过那些欲壑难填的嘴脸。

雷斯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悬空，城市的灯火在他眼底碎成一片温柔的星海，任凭风吹散他的头发，他轻柔的声音随着空气传进卡洛斯的耳朵：“明天，一定要成功。”

“你很紧张吗？”卡洛斯拍了拍他的脑袋，手心感受到一阵蓬松的触感。

“你不是也一样？不然为什么躲到这来？”雷斯了然地说，卡洛斯沉默了，没来由地，他心底感到一阵潮湿的沉闷。

“卡洛斯。” 雷斯突然唤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

“如果明天……”

卡洛斯猛地蹲下身，金属围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扳过雷斯的脸，鼻尖几乎相触，却在最后一厘米停住。

“没有如果。”他声音低哑，“一定会成功的。”

雷斯的眼睛略微睁大，清澈的蓝色瞳孔倒映着卡洛斯的面庞，他愣了半晌，露出了他惯用的笑容：“嗯，一切都会顺利的。”

远处不知名电台飘来音乐在风中零落，沙哑的女声唱着“趁熄灭前，还可一见”。他们之间忽然静下来，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肩并肩走下天台。

卡洛斯故意落后半步，看着晨光为雷斯镀上毛茸茸的金边。他忽然停在锈迹斑斑的铁梯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结束这一切之后。"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闪电来我家吧。"

雷斯转过身，晨光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他歪了歪头，笑着说：“好啊。”

————

芙洛琳站在咖啡机前，盯着那滩黑色液体逐渐积起一小圈湖泊，她逐渐有些晃神，周遭紊乱的能量让不远处的J皱起了眉毛。

“咖啡溢出来了。”冷漠的声音将芙洛琳拉回现实，她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键，看见带着醇香的液体从杯壁滴落在桌面上，晕出几朵花。

J从柜子里拿出抹布，挤进芙洛琳和咖啡机中间，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马上就要行动了，你这种状态没问题吗？”

芙洛琳绷紧了下颌，后退了一步带着几分警惕冷漠回绝道：“和你无关吧。”

J耸了耸肩，没再说话。尴尬的氛围在不大的空间中弥漫开，卡洛斯和雷斯恰好进来，闪电扑进沙发玩起了它的毛球玩具，一时间只有它爪子扑朔的声音。

“怎么了？”卡洛斯察觉到气氛不对，目光在芙洛琳和J之间转了一圈。

芙洛琳没回答，径直走向雷斯，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走廊深处走。

“芙洛琳？”雷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但还没等他问出口，芙洛琳已经回头瞪向卡洛斯，声音冷硬：“别跟来。”

卡洛斯愣在原地，转头看向J，后者只是摊了摊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砰”地一声，年久失修的铁门挨了芙洛琳结结实实的一脚，“芙洛琳！”雷斯惊呼道。

芙洛琳扯着领子将他掼在墙上，坚硬的墙壁硌得背生疼，女孩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单词从她紧咬的牙缝中一个一个蹦出来：“你没有和他说，对吧？”

雷斯的表情在阴影里晦暗不明，或许时钟的秒表才向前挪动几格，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却显得度秒如年，最后他轻轻苦笑道：“......我说不出口。”

芙洛琳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昨天，她站在雷斯面前，脸色惨白，嘴唇几乎咬出血。

雷斯以为闪电又闯祸了，刚想开口调侃，却在看清她眼神的瞬间僵住。

芙洛琳很少提起自己的自然能力——那些破碎的未来片段会在梦境中侵袭她，这份无视时间流速的力量过于强大，而这一次，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拥有过这个力量。

领口的力量逐渐松懈，芙洛琳垂下手，颓然地往后跌了一步，声音颤抖着：“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在落在地上晕出深色痕迹。

雷斯牵过女孩握紧的拳头，将用力到泛白的指头一个一个掰开，露出留下深红色血印的手心。他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边叹息：“我们都知道你的预言从不出错，更加明白改变既定的结果会造成怎样的影响。”雷斯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手心的伤痕，听见她颤抖的声音：“所以...你就打算这样瞒着他吗？”

雷斯的语气缱绻又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将芙洛琳揽进怀里，任凭决堤的眼泪瞬间浸透了他肩头的布料：“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次行动的......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芙洛琳抬起头，被泪水糊住迷蒙的视线里雷斯的表情十分决绝，才显得这份温柔更加残酷。

她咽下喉咙中翻涌的苦涩，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卡洛斯正调试着明天接通信号的对讲机，滋滋的电流声预示着一次又一次地断线，他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芙洛琳走了进来，卡洛斯回头看见是她，又转身研究起对讲机的频率：“所以，你和雷斯到底在搞什么？”

他没注意到女孩有些红肿的眼睛。

“和你哥哥通个电话吧。”芙洛琳站在他身后，看见卡洛斯的背影明显停滞了一瞬。

“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研究超能力的科学家了吗？”对讲机发出长段的杂音让卡洛斯心烦意乱，他皱了皱眉反问。

“这一切需要有人收尾，必须是足够信任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卡洛斯却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对讲机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蜂鸣，随后，频道连接成功的绿灯亮起。

卡洛斯盯着那点微光，心跳忽然加快。

他回过头，却只看见一部电话静静地放在床上。

沉思片刻，他抬手按下了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