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室山傲旭宗,乃当世仙门鳌头,势力范围之大,门内弟子之众,无人能望其项背,连素有鬼见愁的沧源山澜机阁,也与之相差甚远。
傲旭宗以曙雀凌云纹为宗徽,剑修为主,剑法修为空灵犀利,五招制敌,十招之内必以杀招取敌人首级,故而常被人诟病称其狠毒无常,甚至有人试图集结受害者亲眷势力上山讨伐,却一去无返,连个水花都未曾激起,至此之后,整个修仙界再无人妄图撼动傲旭宗的地位,傲旭宗,是个绝无仅有,不可违逆的存在。
傲旭宗占据景室山整个山脉,山脉连绵,灵气萦绕,颇有人间仙境的味道。大殿建在山势的顶端,与山景浑然天成,精妙至极,一阁一景,美轮美奂,皆是匠人用心力打造而成,历经百年雕琢,已盘不出丝毫的缺陷。
在这众多楼宇中,有一处的院落格外惹眼,取最佳地势,最优取景,虽不是主殿,却比主殿更现锦天绣地,满院迎冬绽放的丈菊,足见耗费钱财无数,每日需专人打理,容不得丝毫的怠慢。
洛璃在这院落中,望着射向人间的第一缕朝阳驱逐了暗影,拢了拢身上的雪白大氅,心中毫无波澜。
已经在此处被困了三日了。
洛璃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满园的丈菊,心中却在盘算,如何才能够逃离这如梦如幻的仙境。
想要知道楚云忆的境况,想知道他到底好不好,身上的伤痊愈了没有,是否……还在怨恨他的无情。
随手折下一枝面朝朝阳,花开正好的丈菊,在手中把玩了一会,无意中碰掉了一片花瓣,掉落在玉石板上,白玉黄花,犹见纯洁无暇。
“璃儿来看看,吾这丹青,可还入眼?”楚墨尘坐在不远处的玉石桌上,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挑起一张画纸,在照明的灯火下,那双勾人的狐狸眼里满是春色,美如花瓣的嘴边衔着一抹笑意,唇边的红痣更添绝色。
“你很闲吗?”洛璃清澈的少年音却不似往常般盈满活力,只觉得无端的冰冷,夹杂着彻骨的恨意。
楚墨尘不接话茬,注意力还集中在手中的画上,“这画中风华,始终不及璃儿本人万分之一,是吾学艺不精。”
洛璃冷若冰霜的看着对方,丝毫不想回应。
“不过,尚可观赏,来人,裱起来,收入吾书房。”楚墨尘唤来一下人,将墨迹未干的画收走,只留下一盏残灯,被朝阳夺去了光芒。
“你究竟还要把我关多久?”洛璃上前几步,一拍桌子,怒视着楚墨尘质问道。
“疼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楚墨尘皱眉,牵起桌子上的那只素白的手,少年骨骼未长成,尺寸终究比成年男子要小巧一些,看着比白玉还要白皙的手掌泛起粉红色,心头有股压不下去的不悦感。
“你少装傻,我问你话呢!”洛璃甩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动作幅度很大,晨风吹起广袖,少年的手臂上有一块显眼的黑色淤青。
“怎么弄的?”楚墨尘一反慵懒的神态,倏地站了起来,抢过少年的手臂,死死地盯着那淤青。
“关你屁事?”少年用力的向后抽着自己的手臂,挣了几下,文丝未动,楚墨尘一反之前的走几步就要咳个不停的病态,整个人都是强健有力的。
楚墨尘沉默了片刻,松开了洛璃的手臂,紧闭双唇,目光晦暗的看着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淤青有什么不妥?”洛璃觉出了眼神中的不对劲,不禁出声问道。
“无事,没什么。”楚墨尘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残酒,放在鼻下,轻嗅着味道。
“既是无事,那就放我离开这里!”
“吾既费劲心思将你请来,就没有放手的意思。”楚墨尘饮下残酒,酒有些冷了,少了很多韵味,“这院子你不喜欢吗?是吾专为璃儿建造了,还是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吾今日便叫人整改。”
“我不喜欢这个牢笼!我又不是你豢养的金丝雀,别跟我这里玩金屋藏娇!”
“看来璃儿是不喜吾准备的住处了。”楚墨尘勾唇一笑,笑容嗜血,令人头皮发麻。
“既是如此,来人,把那些匠人,都活埋了吧。”
“是,尊主。”
“慢着!”洛璃出声制止,心下骇然。
这是什么道理?一言不合就杀人?这楚墨尘,怕是有什么毛病在身上吧?
“怎么了璃儿?”
“关那些人什么事?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杀人!”
“可璃儿不喜欢,我讨不到璃儿的欢心,留这些人何用?”
洛璃像是看变态一般看了会楚墨尘,转过身,朝着殿内走去。
“要我留下可以,你,特么的离老子远一点。”
殿门关闭,徒留满园花香,和比花还要艳丽芳华的男子。
洛璃被圈禁的第五日。
少年依靠在暖玉的床榻上,盯着头顶的雕梁画栋,固执的不说一句话。
床边跪了一屋子的人。
这些天侍候他的侍女和仆人,手捧着已经凉透的膳食和茶水,笔直的跪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们下去吧,我是不会吃的。”洛璃声音沙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憔悴的连眼眶都陷下去些许,眼底泛着乌青。
十几个人如同石刻的雕像,伸直的手臂不见丝毫的抖动。
洛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无神的目光聚焦,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们,好声好气的劝道:“你们跪也没用,我不想吃,也不会吃的,下去吧。”
两边僵持着,还是那些“雕像”,还是倔强的少年,谁也劝不动谁,只能无言的对峙着。
“听说,璃儿已经很久不吃东西了。”
温润的声音自门边响起,穿越人群的上空,侵入少年的耳内,那一声没有情绪的语句带过,地上跪着的人们,头扎的更低了。
“滚出去。”少年向内侧了侧身,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那名气质优雅而又慵懒的男子。
男子用鼻腔音哼笑着,笑声如他那个人一般优雅从容,却可在他的眼底,看出了些嗜血的味道。
“这些下人,惹璃儿生气了?”
“与他们无关。”
“璃儿总是这般良善,连毫不相关的人都能够施舍仁慈,怎么单单对吾那么残忍呢?”
楚墨尘踏入屋内,身边跟随着一名手捧食盘的下人,下人低垂着头,双目不敢乱瞟,只是留意着脚下,在尊主身边侍候,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性命不保。
“吾给璃儿准备了新的吃食,起身用一些可好?”
洛璃:“……”
“小机灵鬼,一点儿亏都不能吃,不如这样,这屋子里十七个人,璃儿吃一口饭,吾便饶过一人的性命,这交易,可还划算?”楚墨尘像哄闹脾气的孩童一般,宠溺而又纵容的与床上的少年商量着,仿佛谈论的只是稚童无理取闹讨要的糖果,而非十七条人命一般。
“卑鄙无耻。”
“看来璃儿是答应了,来,吾喂你吃。”
楚墨尘伸手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只琉璃碗,满含期待的看着少年,无视掉了他脸上那愤恨的神情。
一碗虫草鸡丝粥很快见了底,屋内的下人无声的松了口气,自己的生死,在他人玩笑的口中,滚过了一个来回,这种劫后重生的心情,是傲旭宗每一个人都历经过无数次的。
“来,再把这个吃了。”楚墨尘右手拇指和食指掐着一粒灵药,伸到洛璃的唇边。
“这是什么?”
“缚灵丹,只是限制一下璃儿的灵儿和些许力气,不会损伤身体的。”
“呵!”洛璃嗤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笑话一般,“我这三瓜两枣的灵力,也值得楚宗主浪费这等灵药,你就对你们傲旭宗的禁制这么没信心吗?”
“最近鼠蚁动作频繁,宗务增多,而璃儿这般聪慧顽皮,总有吾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洛璃闻言,抿紧双唇,只留下一道缝隙。
“乖,璃儿,吃下去吧,不然这些照顾你的下人,就要受惩罚了,璃儿心慈人善,必是不忍心看到无辜的人因你而受罚,对吗?”
洛璃:“……”
“还是说,璃儿更喜欢吾用一些非常的手段,喂你吃下去?”
楚墨尘掐着灵药的手指微微前探,中指暧昧的抚过洛璃因刚补充了水分而红润的双唇。
洛璃一阵恶寒,皱眉片刻,犹犹豫豫的张开了嘴,吃掉了那颗缚灵丹。
楚墨尘满意的眯起了狐狸眼,笑眯眯的说道:“真乖,吾应该奖励你的,不过医师说你尚且不宜动怒,这次便饶过你吧。”
“滚!”洛璃恶狠狠的吼一声,袖子一甩击向了楚墨尘停在半空中的手臂,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的,是被击中了的声音。
“璃儿累了,先休息吧,吾过会儿再来看你。”楚墨尘毫不在意手臂上痛感,直起身子,正准备离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床上的少年说道:“对了,吾刚才提到的鼠蚁,与璃儿是旧识,你要不要猜猜,究竟是谁呢?”
男子的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笑,带走了屋子内的所有人,连照亮的灯火都没有留下,室内一片漆黑。
殿门轻轻关闭。
只留下床榻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