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君行把完脉,确认他身体无恙,开始询问细节,“你被宿风苏带走,是怎么逃出来的?”
崔季行在脑海中把名字跟人对上号,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他为什么会把我带走?”
“因为他是魔道少主,当日魔君修牧,也就是他父亲,利用他的心魔,通过心魔引才得以突破结界出现在苍梧;
师叔本想借他之手找到他的父亲,但他阳奉阴违,后面只能把他软禁;没想到随后修牧突袭苍梧山,原本想要带走的是你和小师弟,不知为何,他趁乱提前将你劫走了。”
这些也是事后苏绍才从任秋那里得知的,至于魔种一事,并不确切,他只能先按下不提。
崔季行联想到宿风苏对他那些讨好和隐瞒,一下子就想通了。
因为失忆,这些往事很难触动他的反应,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想再问些什么,一时想不到,又绕回刚刚司君行的问题,“我趁他不备,给他下药,然后走了。”
简明扼要的回答,理所当然没有什么情感。
几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司君行有意拖延了步伐,与商桓晋他们隔开,将崔季行拦在了后面,沉默良久,才开口询问,“你不好奇刚刚苏绍提起的那位小师弟吗?”
崔季行直觉司君行话中有话,反客为主,“这里面有故事?”
“故事倒是没有,但若你不想知道,也可以不提。”
故弄玄虚。
崔季行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司君行知道他在思考,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的小师弟,林鹤清,当日与你一同失踪。但是没你幸运,带走他的,是魔君修牧。”
“他们之间有过节?”
“也许吧。但他被带走之前,被所有苍梧山弟子目睹,用匕首刺穿了你的师父,苍梧掌门,宋玉的心口,令他丧命。”
崔季行停下脚步,面色终于显露出些许震惊。
“他真的杀害了我的师父?”语气中的疑问毫不掩藏。
司君行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他怕是没有人能知道真相了。”
“你们此行的目的是围剿魔道吗?”崔季行收起失态,重新开始提问。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我跟你们一起。”
司君行洞悉一切的目光就这样看着他,不置可否。
伴随着浓稠的黑雾,有人毫不顾忌地踏入了魔道的地界。
畅通无阻地来到修牧面前,遣退其他人,与他进行了长达一夜的交谈。
翌日一早,司君行一行人再一次聚在一起,等上官遥拉着崔季行又进行了一番嘘寒问暖和往昔追忆之后,他们才切入正题。
“之前的安排,我又重新细化了一番,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司君行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在等他们的回答。
“为什么最后只有你跟季行去见修牧,这太危险了。”
司君行对担忧的上官遥笑笑,算是安抚,“潭景山做先锋,凌霄峰开路,药师谷的奇门遁甲配合苍梧山一起突围,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为了打消上官遥的疑虑,崔季行也开口补充,“我们两门联手,还有我与君行一起运筹帷幄,阿遥可以不必如此忧心。”
一个失忆的人,如何运筹帷幄?
明明直觉他们有所隐瞒,但话已至此,上官遥也不便再继续追问,只能勉强点头。
随后又反复确认了一些细节,几人才各自散开去做准备。
崔季行跟着苏绍一道离开,路上两个人自然会聊天。
“我记得你说你也曾失忆过?”
“对,就在两月之前才醒过来。”
“那如今想起什么了吗?”
“并没有,”苏绍停下脚步,面朝崔季行站着,“大师兄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被发现,崔季行也不再扭捏,“小师弟,林鹤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司君行意味深长的态度,让他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师弟产生了很多兴趣。
苏绍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娓娓道来,“我醒来以后,也只见过小师弟一面,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觉得他应该很关心你。那日他回到山上,第一件事便是过来寻你,发现你不在房中,他的焦急不似作伪。”
“想来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或许很好。”崔季行如是评价。
入夜之后,崔季行一行人开始沿着魔道边界悄悄散开,商桓晋带着潭景山的弟子立刻行动,准备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未曾想,却扑了空,一路上空无一人。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疑问,在继续与放弃之间抉择。
最后为防有诈,留下潭景山的弟子在此地留守,其余几人继续前进。
黑雾缭绕,未有光线,上官遥夫妇带着凌霄峰的弟子在四周警戒,一路缓行。
脚步放慢,步履放轻,一时鸦雀无声。
突然听到“咔哒——”一声,还没等找到声源,万箭齐发的“咻咻”声,划破长夜的寂静,直奔他们而来。
最外围的凌霄峰立刻开启结界。
但也只挡掉最开始的这一击,随后而来的每一箭都直接穿透结界,直冲他们的面庞。
见状,大家立刻放弃结界,直接出手反击。
撤开结界,清理完前线的一波虾兵蟹将,他们才发现魔道弟子身后,站着魔君修牧的身影。
看来魔道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损失惨重。
修牧的目光在他们这里一一扫过,最后留在了崔季行身上,“真不错,我原本还因为当时错失了道心而感到生气,没想到你还会自己送上门来。”
说完,他才恍然大悟般看向身旁站着的少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这恨不得绕道走的儿子会大半夜跑回家,来替我安排这次行动。“
司君行他们这次围剿,一路乔装,走得急且隐秘,甚至还把未参与的三门掌门全部困在了苍梧山上,未曾想还是被宿风苏先行一步。
被揭穿身份的宿风苏目光一直留在崔季行身上,没有搭理修牧的离间和其他人的眼光。
崔季行倒是轻松自在,他还有空对宿风苏笑笑,“师弟...哦不对,少主,之前的酒可还好喝?”问完,他还不忘劝诫一二,“不过少主酒量不佳,日后喝酒还需更加谨慎些才好。”
宿风苏在他面前一向乖巧,听到这话,也面色不动,认真地点点头,“师兄说得对,日后我一定不会再给师兄离开我的机会了。”
“叙旧完了吗?我们先打完再继续?”修牧收起看戏的姿态,像是在认真地征询他们的意见。
司君行勾勾嘴角,将手中的东西往前轻轻一抛,身体力行地表示赞同。
那两粒弹丸似的东西,在空中轻轻碰撞,还未落地,就已经裂开。
众人眼前一白,司君行对着空中脱口而出,“崔季行——”
随后他凭借着风声,向后一仰,堪堪躲开修牧的致命一击。
等众人眼前重新恢复清明,只见周围阵法已开,他们几人深陷阵法当中。
除了两个人。
不能视物的那一瞬,修牧立刻向着崔季行的方向跑去,却不知被谁阻拦,他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方向追去,下意识出手。
此刻他才知那人是司君行。
而崔季行早已不知所踪。
一同失踪的,还有宿风苏。
现在被困在阵法当中的,只剩下司君行三人和修牧一人。
以一对三的局面,修牧却丝毫不在意,戏虐地看了司君行一眼,“你以为靠这个,就能拦住我?那你可得拖久一点,不然崔季行可找不到他想找的人。”
司君行没有被他激怒,二指在眼前轻轻滑动,像在挪动无形的棋盘。
随后他对着上官遥他们一喊,“阿遥,夏桑,躲开。”
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一根参天石柱,直冲对面的修牧。
而修牧的后方和两侧也有石柱在逼近。
合围之势,修牧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瞬息之间就移动到四柱之外,上官遥跟夏桑早已恭候多时,夫妇联手围堵,攻其不备。
司君行紧跟局势,改变石柱方向。
修牧的身后凭空又出现两根石柱,拦住他的后路,其余几方也有石柱在向他们靠近。
眼见三人都要被合围之时,上官遥与司君行对视一眼,飞身踩上夏桑的兵刃,借这一击之力,抛出她的羽生,直奔左侧的石柱,一击即中,石柱破碎。
修牧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无视这有诈的缺口,口中念念有词,直奔夏桑而去。
夏桑躲闪不及,正面迎敌,双剑交错,生生抗住修牧一击。
其势太猛,引得他虎口开裂,鲜血直流,但他却隐约觉得哪里怪异。
上官遥见势不对,立刻夺步上前,羽生归位,一击之势,劈开二人。
但空间太窄,更本无济于事,霎时间,她与修牧近在咫尺,两人双双出手,都是杀招。
但修牧明显更胜一筹,上官遥撤出三成力来抵挡,仍旧被震到心脉,招式碰撞的余波,划伤她的脸颊。
修牧挑衅的眼神,在他们二人的伤口上轻轻掠过,准备乘胜追击。
电光火石之间,司君行移动石柱走位,夏桑身后石柱撤退,三人战场立刻被拉长。
修牧抓住机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石阵。
未曾想宿风苏突然出现,早已备好杀招留守。
修牧始料未及,再有反应时,心口已经被宿风苏刺穿。
司君行旁观局势,迅速调整布局,周围的石柱早已将父子俩围困其中。
眼见只有半臂距离之时,宿风苏毫不犹疑转动长剑,搅动修牧心口,引得他因痛苦而心生暴怒。
石柱擦面之时,宿风苏抽出长剑,伴随修牧的暴呵,他将长剑向上一击,刺入石柱,飞身向上踩住,刚好避开盛怒之下引爆元神的魔君。
四周石柱难敌这一击,顷刻破碎,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宿风苏借这余威直击司君行。
司君行早有准备,身旁石柱上前遮挡。
宿风苏露出意味深长地一笑,回身看向修牧留下的满地血污,朝它们轻轻抬手。
到底是相生相克的亲父子,他毫不费力就把修牧的力量据为己有,眉心隐约露出一缕血痕。
那是魔血彻底觉醒,新的魔君诞生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