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勃勃,却搞丢了崔季行,错失道骨和道心;负伤离开,却又跟三门纠缠不休,修牧带着林鹤清回到魔道的时候,心情确实不算很好。
或者说,是暴怒。
原以为可以利用宿风苏折腾点乱子,转移苍梧山注意力,趁机血洗苍梧,报当初的封印之仇。
没想到宿风苏半路把崔季行带走了,也没想到苍梧山的反扑来的那么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即便意外找到林鹤清,也不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毕竟当初林鹤清跑的时候,还摆了他一道。
他把林鹤清重新关进地宫,却没有再用五部锁。
因为林鹤清此刻的身体极其虚弱,根本不可能再跑了。
只见他昏昏沉沉地趴在地上,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昏迷,奄奄一息,好不可怜。
修牧的心情因此而好了一点,他挑起他的下巴,左右摆弄了一会,仔细欣赏阶下囚的狼狈。
“真可怜啊,你当时那么折腾地逃出去,这才多久,怎么又回来了?”语气里面真的包含了许多不解和叹息。
林鹤清没有费劲去看他,只是保持沉默。
“又不说话了?没关系,我也不强求你,既然不愿意,那就一辈子不说话的好,毕竟做错事,也是需要惩罚的。”
修牧对着他粲然一笑,口中念出几句口诀,结印施法,这黑漆漆的地宫就出现了一扇门,他把林鹤清丢进去,还颇为不舍地给他挥挥手。
随着这扇门的消失,修牧也消失在林鹤清的视线中。
但林鹤清知道修牧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他费劲地爬起来观察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荒芜的只有遍地沙砾和漫天沙暴,空气也异常炎热,无比干燥,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点水源。
他为了救崔季行,耗费了太多心力,如今羸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这恶劣的环境,这就是修牧对他的折磨。
崔季行自醒来了以后,很少跟宿风苏交流。
通过那天的交流,他察觉到宿风苏有所隐瞒,自然也不会轻易泄露自己失忆的事情。
彼此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装了几天兄友弟恭。
直到这一天——
“大师兄,你要出去?”宿风苏这几日都待的小心翼翼,不敢多说话,但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虽然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嗯,躺太久了,出去走走。”
他为了不暴露自己,尽量措辞严谨,简明扼要,但在宿风苏听来,就是对自己的耿耿于怀,他把阻拦的话咽下,默默点了头。
两个人出了门,宿风苏有意引导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崔季行显然发现了,但却一直默不作声地跟着。
走到一家酒肆,崔季行闻到了香味,提出自己要喝酒。
宿风苏以伤为由,委婉拒绝。
但崔季行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最后两个人走进酒肆,崔季行四处闲逛,最后选择了宿风苏身旁的春风醉。
阴差阳错的巧合,宿风苏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拎着酒出来,崔季行就径直走到了前面,不再由着宿风苏带路。
拐来拐去,最后稀里糊涂走到一家酒楼,崔季行就直接走到了窗边的位置坐下。
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宿风苏,他就打开酒坛开始倒酒。
第一杯推给宿风苏。
“这段时间以来,劳你照顾,敬你一杯。”言辞里面是真挚的诚恳,这是这几天宿风苏听到的最有感情的一句话。
但,他不敢喝。
上一次醉酒的经历,历历在目,被修牧挑拨试探,泄露崔季行的秘密;被心魔驱使,促使崔季行入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崔季行摆脱了魔种的控制,但他做过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崔季行见他不动,也没说什么,给自己倒了一杯,开始自斟自酌。
怕他喝的太多,宿风苏又想阻拦,但被他打断了,“酒已经开了,自然不能只是浅尝,得有人将他喝完。”
说完,他又向宿风苏面前的酒杯挑眉,意思很明确,你不喝,只能我来喽。
宿风苏怕他喝多了,影响伤势,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崔季行并不询问,只是重新给他满上。
怕崔季行喝多,他只能喝的急,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把酒坛中剩下的大半全部饮下。
腹中空空,又快饮烈酒,酒劲来的也猛。
他已经觉得自己有些昏沉,后知后觉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莽撞。
崔季行只喝了两杯,根本没什么反应,就坐在对面看着宿风苏脸上开始泛红,眼神变得迷离,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低头捻了捻自己指尖残留的粉末,一言不发。
这药是他前几日在身上发现的,量也不多,隐隐有些花香。
虽然对它没什么印象,但却直觉这不是毒药。
这几日他悄悄用自己试过,除了会睡得格外沉,没有任何作用。
早先走到酒肆,他就已经有了这番筹谋,但不了解宿风苏的喜好,心中也很犹豫。
但走进店中,他发现宿风苏的眼神几次落到春风醉上,就安心了很多。
这几日宿风苏对他确实很好,如果忽略他的有所隐瞒和近乎软禁的生活的话。
崔季行对这种金丝雀的生活,并不感兴趣,既然从宿风苏这里得不到他想知道的真相,那只能用这种小手段离开。
他看着已经在桌上趴着的人,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师弟,后会有期了。”
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
走走停停,路上遇见或多或少的人,他都会打探消息。
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名叫崇北,两月之前,魔教突破封印曾在此地肆虐,百姓民不聊生,要么闭门不出,要么搬离此地。
崔季行如今势单力薄,又失去了记忆,很难贸然参与进去,但也下不了转身离开的决心。
司君行那日单独留下是为了跟任秋商议关于两门联手围剿魔道的事,连夜制定出计划,他就跟苏绍一起带着两门的弟子来到崇北设伏,未曾想半路遇见了商桓晋、上官遥夫妇。
苏绍朝身边的司君行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君行你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商桓晋抱着刀站在他面前,有些皱眉。
上官遥站在商、夏二人之间,抿着唇,“兄长先行一步,是怕拖累我们吗?”
夏桑倒是对他笑笑,打圆场,“司师兄,围剿魔道这种事,凌霄峰跟潭景山,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看着他们身后各自带来的弟子,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司君行也省了劝说,只能向他们赔罪,再把计划一一告知。
几人重新部署了计划,再一起上路。
抵达崇北的时候,他们放缓了步伐,选择在此驻留。
安顿好住宿,苏绍就将苍梧的弟子分散出去,四处打探崔季行和林鹤清的消息。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也不愿意放弃。
走到拐角的路口,他就遇见了司君行,“司师兄?”
“我同你一道。”
“是我们。”商桓晋从司君行身后窜出来,毫不犹豫地加入,还顺带多交代了一句,“阿遥跟夏桑去了另一边,我们分头行动,一定能找到。”
崇北如今人心惶惶,路上的行人骤减,三人走了半天都没有遇见一个人。
突然苏绍感觉心中怪异,停下脚步,在他仔细思考的时候,余光突然看见一片红色衣角。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本能地追上去。
身后的两个人也没有追问,立马跟上。
一路追到郊外密林,都再也没有看见任何异常。
但苏绍不肯放弃,还要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司君行跟商桓晋对视一眼,都没有劝阻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
林中一棵柏树上,果然正躺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年。
崔季行在树上侧躺着,悠然自得地看着他们,显然是等候已久了。
“三位追我至此,有何贵干啊?”
说完,他还百无聊赖地折下一截树枝,冲一直盯着他的商桓晋挑挑眉。
见他这么轻松自在的模样,商桓晋怒从心起,恨不得马上飞上去把人逮下来,“姓崔的,你没事,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苏绍见他太激动,想劝阻一二被司君行拦下了,“无碍,他们之间日常如此。”
崔季行用树枝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又支起一条腿来搭手,对商桓晋的这番怒气不作回应,但又悲哀地发现,商桓晋应该是三人中最好套话的人,只能又朝他笑笑,“你认识我?”
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打趣一般。
商桓晋果然被这轻松的谈笑激怒了,“崔季行,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幸苦找了你两个月,你还跟我开玩笑?”
司君行虽然拉着苏绍一直在旁观,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崔季行身上,崔季行的这句试探,让他立即察觉到了怪异。
崔季行从树上跳下来,面上含笑,朝他们走过来,但目光却一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
司君行心中立刻有了猜测,“你失忆了?”
这笃定的试探让崔季行的动作迟疑一瞬,他看得分明。
“失忆?大师兄,你怎么也失忆了?”苏绍推己及人,立刻走上去想查看崔季行的身体情况。
商桓晋也被这句话惊醒,立刻走上去关心。
他们的态度,也打消了一点崔季行防备的心思,任由司君行给他把脉。
商桓晋想到刚刚自己的误会,心中愧疚,立刻贴心地带崔季行回忆起过往。
苏绍知道的也不算多,只能在一旁见缝插针地补充。
耳边叽叽喳喳,崔季行却并不烦躁,还能接话刺激商桓晋,欣赏他怒而不发的样子。
“故事就是这样了。”
“我有疑问。”
“什么?”看着崔季行不怀好意的样子,商桓晋不由自主的有些防备。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这句话我存疑。”
“什么?!崔季行你还有没有心啊,听我说了那么多,还怀疑,我要不是你的好兄弟,我能知道你那么多事吗?”
司君行怕他跳脚,忍不住出言拉架,“桓晋啊,你别忘了你刚刚花了一半多的时间去给他回忆黑历史。”
意外吃到很多瓜的苏绍默默在一旁缩着,悄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