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宁这一偏科,不仅语文老师恐慌,其他老师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肆宁接下来把精力放在挽救语文上,从而把其他科目丢下。
数学和英语老师搜罗来各种历年真题拿给肆宁,委婉表示:“无聊的时候可以做着解解闷。”
老隋见状,低咳一声,递给肆宁一摞物理试卷的时候眼神飘忽,“我感觉这上面的东西还挺有意思,不信…咳,不信你看看?”
肆宁一天时间相当充沛,白天几乎没有了课间休息,晚上回家后陆蘅帮她补习语文,解说文言文,分析阅读理解,通常是1个小时以上,结束后再向她索要些“家教费”。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安眠药,每晚都睡的很沉很沉。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某个周五放学,姜琼恰好有空闲,便来接她去逛街,横扫了一番商场。
姜琼很少这样浪费时间慢慢悠悠的逛街购物,基本都是品牌店给她发过去新品,她觉得顺眼的便直接订下。
但这次主要目的是陪肆宁,所以姜琼特地放慢了步伐,带着她挨家店面逛,觉得合适肆宁的就买下,毫不吝啬。
一个小时的时间,衣服、饰品、护肤品、化妆品,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已经数不清,每给肆宁买完一件东西,付款的时候姜琼会很开心。
就像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机会实现心愿。
肆宁不需要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些口红粉底类的化妆品,但看着姜琼兴致勃勃的模样,拒绝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默默看着她付款,然后安排店家寄件到家。
高额消费后姜琼心满意足,在最后一家品牌店留下地址后,见肆宁也逛累了,便意犹未尽的收了手,决定带肆宁去楼下餐饮层吃饭。
往外走的时候,迎面撞见一个女人,披肩大波浪,打扮奢侈,涂着艳色口红,看上去风情万种。
她在店员的恭迎中高贵的走进来,见到姜琼和肆宁时明显一愣,气质不经意间摇曳波动。
“姜小姐”,她稳住姿态,礼节问候一声姜琼,而后看了肆宁一眼。
肆宁面无表情的别开眼。
姜琼挽着肆宁胳膊,拇指不动声色的轻抚了抚她,面上大大方方迎下女人的问候,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客气开口道:“按着年龄,我该叫你一声姐姐才对,但你和我的姐夫在一起,这声姐姐我是叫不出来的。我不知道现在你与肆渊有没有合法,所以也就不知道这声肆太太,我称呼着合不合适。”
逛这种店的都是有钱人,上流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私下都是知晓各家名号的。
肆家姜家在商界里一直是权位者,原本两家联姻,强强联手。可今年发生动荡,两家关系破裂,并成了敌立面,这八卦新闻在圈子里早已经传开。
当下两家主角碰面,可谓是修罗现场,几位贵妇太太刻意放慢脚步,默默旁观着好戏。
“姜小姐这些话说的,似乎不太妥当”,那女人强撑着得体的笑容,如今她代表了肆家颜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能让自己失态引来笑柄。
“更加不妥当的行为您都做了,相比之下我这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女人脸色快要维持不住时,姜琼松开肆宁,慢条斯理的走上前,靠近女人的耳侧,低语道:“看来之前在肆家的警告,你并没有放在心上,陈小姐,说实话,你在我眼里蝼蚁不如,我本不想对你动手浪费时间,但如果你执意想见识一下惹恼我的后果,我倒是可以勉强奉陪。只怕到时候肆渊为了他的利益弃你不顾,你孤儿寡母无权无势,拿什么跟我抗衡?”
说完,姜琼后退开两步,面带微笑看着女人,两人成对立面,姜琼刻进骨子里的从容大气将女人的故作镇定碾压的一文不值。
“姜小姐,既然知道我没有你这么强硬的背景,又何必一再拿权势威胁我?欺负弱小,就是大名鼎鼎姜家的作风吗?”陈姚反问。
旁观者一阵唏嘘,有位太太看不下去,当即一个白眼翻上去,踩着十公分高跟鞋、挎着精致的爱马仕包包走上前,居高临下的傲睨陈姚,“敢问姜家做慈善救助成千上万苦难者的时候,您在做什么呢?忙着绞尽脑汁规划自己的小三上位攻略?”
接着,这位太太面露鄙夷的嗤了声,“知道自己背景不如人还不夹紧尾巴苟且偷生,竟然跑到姜小姐面前挑衅?姜家作风是你配质疑的?野鸡插/上几根羽毛,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陈姚没想到会有人会替姜琼出头,眼底慌了一瞬,她回头看了眼周围,几位贵太太围观在不远处,脸上的鄙夷毫不遮掩。
这时有位看上去面相慈善的太太看向她,凝着眉头,似是觉得她们这样欺负人不公平。陈姚心生起一丝希望,可这位太太下一刻叹了声气,道:“罢了,我家和肆氏没有合作,就不怕得罪这个人了,肆总精明半生,怎么会被这种女人迷失了理智?”
“难怪出席宴会,肆总从来没带出来过,小三就是小三,纵使鸠占鹊巢也还是搬不上台面”,又一位太太嘲讽道。
陈姚被钉在了道德十字架上,受众人鄙夷唾弃,她之前那么努力的做形象管理,时刻谨记自己如今的身份,生怕出了一点差池。
可现在这群生来高贵的阔太太们联手将她排挤在名流圈外,不留余地的将她的尊严击碎。
她们没人动手,可陈姚脸上却是生疼。
虽然称不上是落荒而逃,但她离开时的样子实在不体面。
姜琼与刚才几位站出来帮忙的太太们道谢,几人游刃有余的寒暄几句。
离开后,姜琼怕肆宁因为刚才的事影响情绪,说:“刚才这个插曲,不要放在心上,不值得。”
肆宁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影响,平静道:“我不认识她,自然不会在意。”
姜琼欲言又止,思忖后还是决定转移话题,带着肆宁去楼下吃了顿西餐,吃饭间肆宁手机响了好几次,是有人给她发短信。
肆宁偶尔回一句,多数时候都没有回复。
姜琼知道发短信的人是谁,见吃完饭时间不早了,肆宁也该回去休息了。
“我明天一早开会,担心吵到你,所以晚上就不去你那边睡了”
小区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道路两旁的树灯昏黄,肆宁不急不慢的往里走着,经过一处长椅,她坐了下来,背靠在上面,静静仰头看着天空。
今天夜色不怎么美,看不见一颗星星。
冷风吹拂肆宁的脸颊,在路灯映照下,清寂而又落寞,她低下头,腰背渐渐蜷缩起来。
伴随着风声,耳畔响起脚步音,一步一步沉稳缓慢,由远及近,直到在面前停止。
肆宁目光率先落在地上的运动鞋上,而后缓缓上移。
陆蘅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肆宁始料未及,有些错愕:“你怎么下来了?”
“见你还没回来,想下楼等等你”,陆蘅在她面前屈膝蹲下,看了眼她垂在膝盖上的手,手心覆上去,说,“这么冷的天把手露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
原本肆宁不觉得手冷,但被他手心的温热对比,忽而觉得自己手上似冰窖一样。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两人的手。
陆蘅仰头问她:“回去吧?”
肆宁点头。
两人站起身,陆蘅牵着她的手,往单元楼走着,他温说问道:“今晚上和小姨去哪儿逛了?”
肆宁说了家商场名字。
陆蘅说:“我去过,离这里不近。”
“嗯”
肆宁反应太平淡了,话题到这里好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陆蘅没再说话,牵着她的手塞进外套口袋里,指腹轻轻摩挲着。
肆宁已经在陆蘅那边住了很长时间,上楼后自然而然的一同往他的门口走。
今年寒气来的早,11月份就已经很冷了,尤其是晚上。
肆宁回主卧洗了个热水澡,驱走一身寒气,吹干头发后她想回床上躺着,然而从门下面的缝隙中她见外面客厅的灯还亮着,想了想,开门走了出去。
陆蘅倚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见肆宁出来,问:“不睡吗?”
肆宁转头看了眼电视屏幕,在播放历史记录片,她朝沙发走过去,说:“睡不着。”
陆蘅朝她伸出手,“那过来看点历史吧,催催眠。”
肆宁无视他的手,直接越过去,要往他另一边走。
陆蘅拉住她胳膊向后一拽,她跌在了他腿上。
肆宁转头嗔视他。
陆蘅一手搂住她腰,另一只手伸到旁边拽过一条毛毯,“天冷,我身上热,借你靠靠。”
冠冕堂皇。
肆宁问他:“需要我感谢你吗?”
“不需要”,陆蘅轻笑,“是我的荣幸。”
肆宁冷飕飕的睨他一眼,从他腿上下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陆蘅把毛毯盖到她腿上,然后拿了个抱枕放在她怀里,这是她的小习惯,在沙发上喜欢抱着它。
他好像也洗过澡,身上有股沐浴露清香,肆宁抱着抱枕往旁边挪了点,然后上半身慢慢侧躺下来,脑袋枕在他腿上。
陆蘅微不可察的怔住,很快就恢复自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问道:“今晚上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她情绪沉闷的明显,被他看出端倪也不稀奇,肆宁静静看着电视画面,须臾后平静道:“遇到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是谁?”
窗外冷风呼啸,屋里空调运转着暖风,电视声音不大,恰到好处的成为这温馨氛围中的背景,肆宁周身被温暖包裹,连呼吸都是安逸的。
她难得有了想倾诉的欲望:“正常来说我该叫她一声后妈。”
陆蘅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微顿,接着不动声色的继续,语气平常道:“遇见她之后发生什么了?”
“她主动上前打招呼,被小姨当众羞辱,还有其他人帮腔。她难堪的走了,我该心里痛快才对,但我看着她离开的样子,忽然觉得她可怜。”
那个女人毁她家庭,让她和姜家沦为笑柄,肆宁本该恨她。但今晚这件事,肆宁不但没有那种报复成功的快感,反而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她独自面对小姨和那群太太欺辱的时候那么无措,可那天晚上在肆家,肆宁拿她孩子威胁她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的撑起气势对峙,哪怕豁出性命,也会护好她的孩子。
她也可以变得强大,前提是触及到她的软肋。
抛开她人品道德不谈,这是个伟大的母亲。
陆蘅说:“她自己种下什么因,就该尝什么果,被羞辱是最轻微的下场,你不该可怜她。”
肆宁垂下眸,几秒后,慢慢转身成面对他的方向,胳膊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身前,身体逐渐蜷缩起来,传出来的声音发闷:“话说回来,我该感谢她,如果不是她破坏我原本的家庭,我现在就没办法摆脱。”
这中间付出的代价她只字不提。
陆蘅眸光似有汹涌流动,他忍下这股攥心的疼惜,紧紧拥住她的身体,“好了,不想了。”
他大概误会了她的意思。
肆宁被他这样抱着,轻吸了吸气,呼吸间满是他的味道,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