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邬城无比繁华，街上依旧川流不息，高楼里灯火不息，明灯冉冉。
马路上车辆从旁呼啸而过，大多都是归途。
楚烬开着车注视着前方流动的车辆，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早从警局离开，而且没有太多复杂的理由，就是为了回家。
楚烬将车窗降下来一半，冰冷的夜风透过车窗呼呼地往里灌，这么一吹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头脑完全冷静下来，楚烬不由地思考起了今天这么反常的原因，反复思考半响，最终的答案归结于只是因为早上答应过一个人。
“我在家等你。”
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沈则随站在自己面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着。
顿时，一股异样道不明的情绪占据了整个脑海，如一头猛兽吞噬掉了所有的理智与思考能力。
车速里程表的数字不断上涨，直到达到了限定的速度才停了下来，耳边呼哧呼哧的风无比的潇洒自由，人总是会在这时候感觉自己被拉回到了十多岁时翻墙逃课轻狂恣意的少年时代。
直到抵达了家门口，输入指纹，密码锁应声而开。
当看清家里的景象时，原本一直沸腾不息的思绪一下子浇了个透心凉。
偌大的家中处于一片黑暗中，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是整个房子唯一的光源地，无比安静，还是如往常一样冷冷清清，不见一丝有人来过的人气。
一路从警局飙车回来的楚烬看到这一幕：“……”
看着地上整齐摆放的拖鞋，是昨天他亲自拿给沈则随的，这说明对方是真的不在家。
面对回到家中一片安静黑暗的景象楚烬不是没经历过，且经历过无数次，可不知为何今天再次看到这番景象时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异样感，像是失落又像是觉得自己好笑。
楚烬不禁摇头道：“果然还是孤家寡人啊。”
说着楚烬打开门关处的灯，昏暗的房子内亮起了一方小角，楚烬换好鞋走了进去，却看到餐桌上一桌饭菜全部都用了罩子一一罩好了，楚烬不免一怔。
餐桌旁还贴了张纸条，上面用黑笔写着：“晚上临时有约，出去一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如果饭菜冷了的话记得热一下。”
楚烬看到这张纸条轻笑了一下，不因其他，只因这纸条上面的字与写的本人反差过于大了，歪歪扭扭的，像是喝醉了一样站不稳，一些笔画还很圆润，但倒是勉强能看清写得是什么字。
见字如面，这个词着实不适合用在沈则随身上，任谁看到这幅字都不会将沈则随本人联想到一起。
楚烬看着纸条越看越觉得有些好笑，顺手将它从桌上扯了下来，无比自然地装进了口袋里，又看着桌子上的几盘饭菜原本心里的那点失落全都得到了慰藉，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感动。
毕竟是第一次回到家中后就有着一桌的饭菜等着自己，也有人与自己说会等着他，虽然这一点最后没有实现。
楚烬打开了菜盘上面的罩子，一打开就沉默了，连带着方才那点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桌上几碟精致的餐盘中装着是一坨坨焦糊不明的东西，这已经完全不能用菜来形容了，换谁不知道的还以为盘子里装的是煤炭。
楚烬盯着桌上这几坨看不清的黑糊糊沉默半天，辨认了半天也没完全辨认出来做的是什么，他突然觉得沈则随出去不是因为有事，而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好在自己被这菜毒死的时候能有充分的理由洗清脱罪。
好在整个桌上上还有一道番茄炒蛋能勉强看的过去，除了蛋炒得细碎以外没别的缺点，楚烬摸了摸餐盘边缘，发现这些菜全都冷得差不多了，说明沈则随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为了不辜负那人费尽心思炒这么一大桌勉强算是菜的东西，楚烬还是拿起了那盘番茄炒蛋到厨房里去热了热，热好了菜后楚烬默默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确定这东西应该没毒之后才往嘴里送，结果刚把菜送进口发现自己心里建设还是做少了，仿佛吃进去的不是菜，而是一口伪装成番茄炒蛋的盐。
一颗颗盐粒在舌苔上爆开，又在味蕾上跳舞打架，还隐隐能尝到发苦的味道。
楚烬不出意外地被呛到了，吃进嘴里的菜由于咸的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了，楚烬将菜吐了出去，抓起桌边的水就往嘴里的灌。
等到嘴里发苦的咸味被彻底冲散后，楚烬望着这满桌的菜终于忍不住笑了，气笑的，笑得万般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楚烬揉了揉眉心，合着自己这么晚下班一口热乎菜也没吃上，还得反过来打扫处理这么一桌子。
没办法，只能认命，谁让是他主动把人往家里带的呢。
楚烬认命地起身，认命地端着一盘盘菜走到厨房，好在冰箱里还有些剩余侥幸逃脱过被糟蹋命运的食材，楚烬拿出那些剩的菜，围上围裙，洗菜，切菜，开火，一气呵成。
门口玄门关传来锁开的声音，这时楚烬也正好端着刚炒好的菜走出了厨房，楚烬将菜放到餐桌上，转头看着已经换好鞋的沈则随说道：“呦，回来了，刚好把菜炒好，在外面吃过了吗？”
桌子上的菜色泽鲜艳，看起来无比有食欲，很明显这些菜是重新炒得。
沈则随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毕竟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走时炒得菜是什么样的，不过当时的他还抱有一种侥幸的态度，说不明菜相不佳，味道还可以呢。
“问你话呢，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坐下来的吃点。”楚烬从厨房端出来最后一盘菜，没注意到沈则随的神色。
“没有。”沈则随否认道。
“行，那我去盛饭。”楚烬转身走进厨房，又问道，“不是和朋友出去吗？怎么不在外面吃点？”
沈则随看着桌上的饭菜，给了一个十分简明扼要的答案：“不喜欢。”
“正常，外面的饭菜就没见过有几家是能入你法眼的。”楚烬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盛好的饭，一碗放到了沈则随面前，又无比自然地招呼说，“站着干嘛，过来坐。”
“嗯。”沈则随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楚烬把筷子调了个方向菜将一端递给沈则随，可以说伺候得无比细致了。
“尝尝吧，看看我的手艺能不能合你那‘老爷胃’。”楚烬说。
沈则随接到筷子，不轻不重地看了眼瞪楚烬。
得，还不让人说。
楚烬自觉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沈则随夹了块离自己面前最近的一道青椒肉丝里的肉丝，青椒的青绿色搭配着嫩瘦多汁的肉丝，肉丝口感先能，肉质清爽，沾染上青椒的清爽，无比爽口。
“怎么样？还可以吗？”楚烬问。
明明自己也忙了一天，现在还空着肚子，但面对着这满桌的饭菜楚烬依旧端坐在凳子上，也不动筷只是看着沈则随。
沈则随细细嚼着口中的肉丝，直到完全咽下后沈则随点头评价道：“好吃。”
“好吃就行。”楚烬挑了下眉，随后不怀好意问道，“那你有没有想到一个成语。”
沈则随还以为楚烬是想要他夸他，试探回答道：“回味无穷？”
楚烬缓缓摇了摇头，说：“是以德报怨。”
沈则随：“……”
沈则随似乎完全放弃了争辩，沉默地吃着面前的菜。
楚烬见沈则随不说话，于是问道：“今天第一次下厨房？”
“不是。”沈则随这次回答的格外迅速，“第二次。”
楚烬一副了然的表情：“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沈则随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大概三年前，那次差点把厨房烧了，幸好领居赶来的及时，不然我应该能有幸成为消防站往后三年的消防警示教育片里的主角之一，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进过厨房了。”
楚烬：“……”
这回轮到楚烬不说话了。
好半天楚烬才出声说：“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只是把菜烧成了平常人无福消受的样子，而不是把我的厨房给烧到消防局里去？”
沈则随平静阐述道：“不用谢我，因为如果我真把你厨房给烧了，按照现在这里附近的房价，你可能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放心，卖不了。”楚烬又补充说，“顶多让你给我打一辈子黑工。”
“也可以。”沈则随说。
楚烬闻言目光不禁看向沈则随，看着他夹起一点饭往嘴里送，又不紧不慢地嚼着，脸上的皮肤白到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泽，隐约可见皮肤表面的毛细血管，一看就是从小细皮嫩肉，没吃过太多苦的，更别说打黑工这种事了。
“哪舍得。”楚烬低声说道。
沈则随夹菜的手一顿，抬眸发现楚烬只像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忘心上去。
“你不吃吗？”沈则随见楚烬干坐在那里，一直没动筷子。
“吃。”楚烬回复道，仿佛才想起来自己也还没吃饭，还特意需要人提醒一句。
刚吃没两口，楚烬就像是聊家常一样语气平松地问道：“今天这么晚回来，是和朋友去哪里玩了吗？”
“没有，只是约了个饭。”沈则随淡淡回答道。
“晚上吃的什么？”
“不记得了。”
“才过去多久就不记得了？”楚烬扬起了半边眉，带着些调侃质疑道。
沈则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淡定地说：“不是我点的餐，不记得不正常吗？”
“正常。”楚烬十分纵容地顺着沈则随的话接下去，“吃的饭不记得了，那去哪儿吃的饭总记得了吧？”
“第一次。”沈则随只说了三个字。
楚烬没反应过来：“嗯？”
沈则随边往细嚼慢咽着嘴里的菜边说道：“第一次我和你去的那家餐厅。”
楚烬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家啊，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那家吗，怎么这次还去？”
沈则随说：“没去那家，去了对面，而且餐厅也不是我选的。”
楚烬点头，接着顺势追问道：“和哪个朋友去的？是我见过的吗？”
“见过。”沈则随似乎并不多想说话，但却还是乖乖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男的还是女的？”楚烬的问话活脱脱就是一个担心自家孩子早恋的传统式家长的模样，生怕一个不注意，孩子就会被坏人叼走了。
“宋扰。”沈则随直接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八点的约，我七点半离开的这栋房子，至于地点已经告诉过你了，至于其他时间我没有再出去过，楚警官还有别的问题吗？”
沈则随一次性将今天所有的行踪全说了出来。
楚烬听见宋扰这个名字，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精光，却突然又察觉到了什么发现沈则随神色一脸冷淡。
楚烬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惹这人不快了，他想道个歉：“抱……”
一个字刚说出口，沈则随又出声继续说道：“至于约我的原因，上次在警局他开车送我回的酒店，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今天才会和他一起吃个饭。”
“抱歉。”楚烬还是将那句道歉说出了口，“不该问你这些的。”
沈则随听到这句道歉也是不由一怔。
楚烬又说：“别生气了，下次不问了。”嗓音低沉，听起来像是在哄。
“我没生气。”沈则随下意识反驳道。
“没生气那为什么只吃饭不吃菜？”楚烬直接拆穿了这人。
眼见着沈则随似乎又想说话欲与他争辩了，楚烬见状立马安抚道：“好好好，没生气，是我胡说的，多吃点菜吧，不然只能放在明天了，吃剩菜对身体不好。”
沈则随闻言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吃着自己的饭。
楚烬见沈则随夹菜了，但只是夹着放在他面前的那一盘菜，楚烬起身将所有的菜都挪到了沈则随面前，几乎快把沈则随围成了个圈，随后楚烬疯狂地又往沈则随碗里夹着菜，到最后碗沿已经堆成了一小座高山，楚烬这才停手。
沈则随略带疑惑地抬眸看向楚烬，对方一脸笑眯眯地对上他的目光，只说：“吃。”
沈则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