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随在目送着楚烬离开后,空荡荡的三层楼房就只剩下一人。
右眼的红潮逐渐退却,倾泻而下的清晨微光逐渐驱逐开右眼的黑暗,视线由朦胧变得清晰,完整的世界重现眼前。
与此同时,没多久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沈则随拿着手机的手停顿了下,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手机里传来温润的声音:“喂,是则随吗?”
沈则随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嗯,是我。”
电话那头的宋扰轻笑一声,说:“原来你醒了,我还怕打电话太早会打扰到你呢。”
“刚醒。”沈则随避开了这些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宋医生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扰:“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天看到新闻上说兴豪酒店发生了起命案,我记得上次送你回去好像就是这家酒店,时间恰好就是你住进去的那天晚上,前两天有些太忙了,今天刚好休息碰巧想起起来,所以就想打电话关心一下,你应该没事吧?”
沈则随走到窗边,将半拉开的窗帘完全拉开来,窗外是半升起的朝阳,晨曦温柔地落在宽广的江面上,这里的视野的确很好,站在最高层可以完美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世界瑰丽而灿烂着。
沈则随俯视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随口应付着电话里的人:“我没什么事,谢谢你的关心。”
“没事就好,不过你最近的运气好像有些不太好,总碰到一些不好的事。”电话那头的宋扰打趣道。
沈则随:“嗯,或许吧。”
“你现在还在那家酒店住吗?”
“不在了。”
“那你现在是在哪里住?还是住的酒店吗?”
“不是,在一个朋友家住。”沈则随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走出房间。
宋扰问道:“哪个朋友啊,是上次在医院和警局见到的哪个吗?”
沈则随听到宋扰的询问,轻轻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了,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宋医生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关心我吗?”
“当然了。”宋扰微笑道,“毕竟我们是朋友。”这句话宋扰的语气微微慢了些也似乎冷了些,像是在刻意地强调着。
“朋友之间关心不是很正常的吗?”宋扰又重新恢复到了方才的温柔,话里沁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带着某种的蛊惑,让听到的人总是能不自觉间就会对这人放松下来警惕。
沈则随却并没有被宋扰的话打动到,眼神冷静地不见一丝多余的情绪:“不用了,上次送我回来多谢你了,我还是把车费钱转给你吧。”
“你是在厌恶我吗?”电话那边的人突然问道,话里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被燃烧殆尽了,索性直接放弃了伪装。
电话两头同时安静了下来,半响沈则随没有起伏地说道:“没有。”
“我开玩笑的。”听到回答的宋扰轻笑了声,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既然不讨厌我那就是还等于把我当成朋友,再谈钱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沈则随淡淡回道:“没有,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而已。”
宋扰:“我倒很喜欢你欠我人情的感觉。”
沈则随:“……”
宋扰:“逗你的,虽然我的确很想,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还我的话不如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吧,这就当你还我认清了,如何?”
“嗯,以后看看时间。”沈则随只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不用等以后了,今天你有时间吗?我刚好调休,今天就可以一起去。”
沈则随刚想开口拒绝,但又想到了什么,还是同意了:“可以,大概几点钟?”
“晚上八点,可以吗?”
“嗯,餐厅你定吧,到时候给我说一下就好了。”
“好。”
沈则随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他又翻开了通话记录的界面,翻到安书妍的电话拨打了过去,电话很快被被接通。
“喂?”
沈则随回答:“是我,抱歉,打扰到你了。”
安书妍:“没关系的,我现在正在给安心做早餐,你打电话给我是又有什么事吗?”
沈则随:“可能又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安书妍笑道:“你都答应帮我那么大一个忙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沈则随一只手撑着栏杆处,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当年从实验基地抓捕到的负责人现在是什么情况?这起案件现在对外是高度保密状态,网上已经查询不到当年的信息了,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好,你等我找一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沈则随安静等待着,没多久安书妍重新对着手机里说道:“当年这起案件警方只抓捕到了十名基地负责人,而且有两名还不是基地的主要负责人,因为情节较轻所以只被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现在已经刑满释放了,在刑满释放的当年我其实就有刻意关注过他们的迹象,但是很巧的是,就在他们放出来的第二年,两人先后家中离奇死亡,警方判定两人都是死于突发疾病。”
沈则随闻言沉默了下来。
很显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死亡的真相绝不止这么简单,现实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但能够将两场无比明显的非意外死亡完美地伪装成意外死亡,并能够逃脱警方各种形式的侦查。
这样即便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依然无济于事,无从下手,而这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
沈则随的思绪开始涣散,一点点飘向深渊中,想要从里找出些什么。
直到电话里传来一声呼唤,沈则随的思绪才缓缓被召回。
“还在吗?”
“嗯,还在。”沈则随回应道,“抱歉,刚刚在想些东西,没听见。”
“没关系。”
“你上次跟我说的和我一起被救出来的两名幸存者也死亡了,那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他们都是在医院去世的,去世的原因是因为在实验室接受各种超负荷实验留下的后遗症,他们被救出来的时候五脏六腑就已经受到了严重损坏,即使被救出来之后也一直积极接受着各种治疗,最后还是没有活下来。”
沈则随停顿了下,说道:“嗯,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安书妍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沈则随给了一个很简单的回答。
“那就好。”安书妍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你……最近有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吗?”
“没有,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沈则随说,“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发现我了。”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幼嫩的呼喊声还伴随着几声哭腔:“妈妈!”
“妈妈在这里。”安书妍将头探出厨房朝着卧室大声喊道,随后又歉意地对电话里说道,“抱歉,心心醒了,她有时候一个人睡醒了就会哭,我待会儿打给你可以吗?”
沈则随回道:“没事,你先去忙你的。”
沈则随放下手机,上半身趴在栏杆上从三楼往下俯瞰着整栋房子的陈设,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一人站在这里,安静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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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楚烬拿起丢在沙发上的衣服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警局门口时刚好撞见了赶回来上夜班的乌东,乌东见状好奇询问道:“队长,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工作啊?”
楚烬瞥了眼乌东,颇为嫌弃道:“这么晚了,上哪儿出去工作啊?”
乌东挠挠头:“那你这是?”
楚烬穿上了外套,漫不经心道:“废话,当然是下班回家。”
说完楚烬将外套衣领整理了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乌东看着楚烬离开的背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下……下班?”
乌东先是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刚刚过九点,虽然这个时间早已晚于正常的下班时间,但这个对于楚烬来说就未免太早了,按照平常乌东几乎就没见过他家队长哪一天是早于凌晨十二点离开警局的,除非是接到什么重大任务或是报案,不然整夜待在警局都是常有的事。
而如今,他家队长竟然晚上九点就主动下班了?!!
乌东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冲击,喃喃自语道:“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
为了求证乌东缓缓抬起头来想去看看太阳是不是真的从西边出来了,结果抬头一看,好吧,现在是晚上,没有太阳。
这时,乌东肩膀猛然被人一拍,乌东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被这一拍直接吓得不轻,浑身一颤。
“干嘛呢,乌东,傻愣愣站在这儿给警局当石狮呢?”马证看着一脸像是被人躲了精气的乌东,问道。
乌东被吓了一大跳,看清来人发现没有危险才缓过声来:“马哥你怎么跟个鬼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你差点吓死我了。”
马证见状笑道:“怎么,干了亏心事,还怕鬼敲门啊?”
乌东:“才没有,我就是刚刚有些太震惊了。”
“震惊啥?”
“就是队长今天九点就下班回家了。”
马证毫不在意道:“那有啥可震惊的,说明楚队谈恋爱了呗。”
乌东摸摸下巴,沉思道:“我也这么觉得,我之前就感觉队长可能谈恋爱了,没想到还真谈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征服队长。”
马证:“谁知道呢,这个除非队长自己愿意把嫂子带过来给我们看不然谁也猜不到,不过我还挺佩服那姑娘的。”
乌东不解问:“为什么?我觉得我们队长除了工作的时候对我们严厉了些,其他方面都还是挺好的啊。”
“你是不知道啊——”马证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说出了缘由:“其实我吧,每次见到我们队长都有些发怵,你知道为啥不?”
乌东好奇问:“为啥?”
马证:“就是前两年啊,我和队长一起出过一次任务,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有些怕他了。”
乌东更加好奇了,连忙凑上前问:“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没见过队长抓犯人的样子,那样子活脱脱像是能把人生吞了一样。”马证语气夸张道,“当时我们抓的是一个团伙,抓完了之后发现漏掉了几个,然后我就和队长一起去抓剩下的,谁成想那帮小子玩阴的,有三个人当场陷入了狂暴期,而且他们的本态属性还是三头斑鬣狗!”
这话里的狂暴期就是个体陷入半拟态的意思,由于个体陷入半拟态时自身攻击力会大大提升,所以在有些时候会被人戏称为是狂暴期。
马证的语气猛然拔高,许是讲的太过生动,乌东的心也跟着拔高了下,也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然后呢?是不是我们队长直接冲上前去一打三?”
马证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我们的枪打光了,又来不及等增援,我们队长就直接冲了上去,一打三,一点没落下风,就是手臂被划了一道,而且精神值一点没下降!”
“卧槽,队长太牛了!”乌东一脸崇拜喊道。
“牛是牛,就是队长揍人的样子太狠了,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马证说道,“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一想起来他那时的眼神都还是有点怕。”
马证回忆起那时的景象,破旧的废弃楼中,楚烬翻身从二楼出直接跃到了二楼,挡在三人面前,到最后三人被制伏在地,身后是通天的火光,楚烬脸上沾染上点点血迹,却不是来自他身上的。
楚烬的长相本就是偏冷那一款的,就是一张嘴总会让人忽视掉他脸上的冷淡,一旦不说话身上就自发地散发着一股不苟言笑的压迫感。
溅射到的脸上鲜红色的血液顺着脸颊旁滚落,衬得那张原本就冷峻没有表情的脸愈发的冰冷。
眉眼不经意的下垂,参天的火光映照在眼眸中,楚烬站在高处俯视着地上三人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却莫名让人感觉那眼里是俯瞰众生的蔑视感,身上的逼压的气势挡都挡不住一个劲地往外冒,整个人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乌东不自觉地脑补起了画面,脑补着就感觉自身热血沸腾,对楚烬的看法也全变成了彻底的崇拜,完全不觉得害怕。
马证并不知道乌东的想法,看他出神的样子还以为他也被吓傻了,于是马证拍了拍乌东的肩安慰道:“没事,楚队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