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到路口就看到了若兰,好几个姑娘有说有笑出田去。
苏月光走快两步:“若兰。”
若兰回头看到他有些意外:“月光。”
苏月光脸蛋微红,轻轻笑了笑:“你之前不是说要去观音山求福,求了么?”
若兰笑道:“你要去么,刚好我们打算明日去。”
约定跟他们一起去祈福,苏月光莫名开心,想想那人的手,又莫名心堵。
不过没容他情绪波动太久,回到家爹娘一句话,心脏彻底沉入谷底。
“这么久回来,赶紧准备一下,要去割禾了。”
苏月光如遭雷劈:“这么快?”
一旦开始割禾就没工夫到处走,别说上山给沈东遇祈福了,出去见沈东遇一面都难。
家里田地多,割禾要趁早。
不光种了水稻,还有花生玉米,割了禾之后又要翻地,立刻把秧苗插进去。
狗都怕的农忙,就这般猝不及防到来了。
第一日还好,带着斗笠,拿着镰刀,空身上阵。
种地耗的功夫长,很大一个原因是路途遥远。
许多人家要翻山越岭,他们还好,只要涉过一条河就够了。
但夏日河流湍急,不是那么好过的,若是突发大水,还能将人冲走。
这河发生过许多惨案,他们小孩子至小被大人教育,这河邪魔外道,不能近。
但不过这河就要绕一大圈,过别人家村子的桥。
实在绕太远了,他们爹娘就带他们涉水过河。
苏月光小心拉着大妹小妹,担心她们不小心被水冲走。
幸好这两日没下雨,若是下雨,河水涨满了河堤,根本过不去。
大家趟着水慢慢过去,你拉我我扶你,好不容易过了河,苏月光松了一口气,有惊无险。
一走出竹林,眼前阔然开朗,尽是金黄稻田,偶有几处甘蔗,很远才有青山。
田埂纵横交错,一开始道路还宽阔些,越往里走,田埂越是细窄。
苏月光家租的田就在很里头。
这种田埂,独轮车都进不去,背谷背稻草的时候都废劲,一路走过来,苏月光大妹小妹手上摘了许多野菊花。
菊花点缀在稻田旁,格外清新靓丽。
田前头有一个破草屋。
阿娘说那是以前有人在这守夜,以防有人偷谷。
每次听说都觉得新奇,那得是多穷的时候。
路上依稀也有几户人家割禾。
先割禾的就得小心谷子没熟透,阿爹阿娘分别试着尝了好几粒,都纷纷点头说嗯,可以了。
割下第一簇禾时,苏月光还是新奇的,渐渐腰弯下去就没再直起来,额角不断沁出汗水。
割到傍晚时,四个弟弟妹妹先回去做饭,几个大的还留在那里。
幸好苏北光也在,不必自己跟爹娘在一块,苏月光心中少了些压抑。
不过苏北光也阻止不了他们爹娘干活要干到天完全黑下去。
一亩多地割完了才回去。
明日来就将打谷桶拖来,一边打谷一边割禾。
一日割一亩地没问题,就是搬谷回去费工夫。
到明日,阿爹阿娘苏北光,甚至苏月光,都要搬谷回去。
新收的稻谷沉得很,小半袋就叫人走路直踉跄,苏月光还试过从高高的田埂上摔到田下去。
幸好那地已经收割了。
回去路上天完全黑下来,苏月光心里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明日怎么跟爹娘说,要去观音山祈福。
他们一日出门收割水稻,一般都不会中途回家,要回也是弟弟妹妹回去一趟带粥来。
他烦了一个晚上,早晨鸡蹄就起床,呵欠连连。
粥没吃,就跟阿爹阿娘苏北光三弟几个先出门去割禾。
大妹在家里忙碌,到时再带粥去。
到了田里,太阳刚出来。
先布了打谷桶,这就开始打谷,一般割和要比打谷快。
阿爹苏北光打谷,苏月光阿娘继续割禾。
等到大妹小弟小妹在家里忙完带粥来,几人借着吃粥才偷得一点闲。
之后小弟小妹帮着分禾,如此打谷能快一些。
苏月光看着越抬越高的太阳,心里越发不安,时不时看一眼阿娘,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说不出口。
急得都想哭了,眼泪在眼眶打转。
自己怎么就这么怂,这点话都说不出口。
想到男人凄凉的样子,他一咬唇:“阿娘。”
声音都是颤抖的,喊了两声,他娘才回过头来:“怎么了?”
一张沟壑纵横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苏月光不敢与她对视,低着眼帘:“我、我要去观音山。”
“什么?”他娘不敢相信地拔高声音:“这都什么时候去观音山,就不能等农闲再去么?”
说着也不理他,低头继续割禾。
苏月光眼眶发酸,不知怎么办才好。
一抿唇,不依不饶地跟在阿娘身后:“我已经跟人约好的,就去一个晌午,傍晚前回来。”
张玲不耐烦道:“去那里做什么?”
“求姻缘。”苏月光咬唇道:“他们都去求姻缘,我也要去!”
张玲气笑了:“求神拜佛这么准,我们还割什么禾,再说你的亲事还有什么要求的?”
苏月光脸一烫,执拗道:“我就要去。”
张玲道:“没见过这么恨嫁的。”
苏月光还是说:“我要去。”
苏月光声音不高,但他娘声音高,苏北光寻声走过来:“哥想去就去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什么。”
张玲道:“我就是不明白他想要什么姻缘,值得他这么犟求我。”
苏月光眼眶酸得厉害,差点控制不住,要滴下泪来。
那一刻真的想不管,不过就这么摔东西走人。
她也知道旁人在求她,非要为难人。
张玲语气一点不善:“一堆活,他偏要这个时候去。”
苏北光道:“不是这个时候,那其余时间哥就有空闲了么?人家这年纪的哥儿姑娘常常去,我哥去一次都不行。”
苏月光将唇线绷得紧紧的,他真一次没去过。
张玲说不出话来。
“等到农忙过后再去不行么?”
苏月光道:“不行!”
他眼泪浸泡在眼珠子里,这句话却是斩钉截铁。
“我今天就要去!”
他任由眼泪肆意,铁了心就要去。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要去就去喽。”张玲道,弯腰继续割禾了。
苏北光道:“去吧。”
苏月光点点头,他定然是要去的。这都不能去,以后就更别想,不管是终身大事还是别的什么。
回头,看到远远的田地,阿爹阿娘都直起身来看着他,眉头凝出两道沟。
想到阿娘看上的是陈三娘,这点压力都顶不住,听了阿娘的话,还怎么跟沈东遇在一起。
如此想着,苏月光走得更快了。
谁说嫁沈东遇不好,离家里远些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