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的校园在九月的阳光下像一块过度曝光的相片。季辰眯着眼睛站在神经科学楼前，耳机里传来林修远的声音："往左转，红色屋顶那栋就是宿舍。"

"看到了。"季辰调整背包带，"你那边几点？"

"凌晨三点十五分。"林修远打了个夸张的哈欠，"特意设了闹钟迎接季大学霸迷路。"

季辰嘴角微微上扬。抵达美国一周，时差仍像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林修远坚持用远程协作系统陪他适应新环境，代价是昼夜颠倒的作息。

宿舍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瞬间，电脑包里的笔记本突然发出"滴"的提示音。季辰放下行李打开屏幕，远程系统自动弹出林修远的脸——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草垛，下巴上还有枕头压出的红印。

"欢迎来到新家！"林修远对着摄像头挥手，"检查一下生存包：我塞了转换插头在你侧袋，还有..."

季辰一样样取出物品：备用眼镜、中药香包、甚至还有一小袋茉莉花茶。最后是个U盘，标签上画着笑脸。

"升级版远程系统。"林修远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加了生物反馈模块，能同步监测你的心率和压力水平。"

季辰插入U盘，程序启动后立即跳出一条警告：「压力指数：82/100」。

"这么高？"林修远皱眉，"深呼吸，数质数。"

季辰照做了。当他数到"37"时，系统播放了一段钢琴曲——是他们合作的《双城记》片段。压力指数缓缓降到65。

"明天第一节课是什么？"林修远问，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显然在实时调整系统参数。

"神经音乐疗法导论。"季辰翻开课程大纲，"有个课前测试...全是专业术语。"他的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节奏透露出焦虑。

林修远突然笑了："等着。"

第二天课堂上，当教授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提问"音乐频率与δ波关系"时，季辰的无线耳机突然传出林修远的实时翻译，同时平板上跳出详细注释：

「δ波(0.5-4Hz)对应深度睡眠——播放《无序协奏曲》第37小节可诱发」

季辰照念出来，赢得教授赞许的点头。课后查看系统日志，他发现林修远凌晨四点还在调试翻译模块，最后一条记录写着：「别怕，我在这里——L」

这种远程陪伴持续了两周，直到某个深夜系统突然警报大作。季辰从睡梦中惊醒，屏幕血红一片：「遭受DDoS攻击！防御等级：临界」

他立刻连线林修远，对方却显示离线。季辰独自与入侵者周旋，发现对方攻击模式异常熟悉——每次突破防火墙前会有2.3秒停顿，就像...

"我爸？"季辰脱口而出。

攻击戛然而止。屏幕跳出视频请求，接通后出现的果然是父亲的书房。季教授穿着睡衣，眼镜反射着屏幕的蓝光。

"反应速度比上次快11.7%。"父亲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但第七层防御仍有漏洞。"

季辰瞪大眼睛："真的是您？为什么..."

"压力测试。"父亲调出一组数据图表，"安全系统需要极端环境验证。"他指向一条陡峭上升的曲线，"合格率从78%提升到96%，还不够。"

季辰看着父亲眼下的青黑，突然明白了什么："您一直在帮我们加固系统？"

父亲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神经音乐疗法》课上得如何？"

"还不错，就是..."季辰犹豫了一下，"今天教授提到90年代有个类似研究，数据完美但无法复现，后来被学界质疑..."

父亲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那篇论文的缺陷在采样频率。"他突然倾身向前，"如果改用傅里叶变换..."

视频突然卡顿，林修远的头像挤进画面："哇哦，家庭学术会议？"他头发湿漉漉的，背景是北京的清晨，"季叔叔，您攻击我们系统好歹说一声啊！"

季教授罕见地笑了："提前告知的测试没有意义。"他看了看表，"你们聊，我还有课。"断开前，他最后说，"那个研究...资料发你邮箱了。"

屏幕恢复平静后，林修远吹了声口哨："所以你爸这半个月每晚不睡，就为黑自己儿子的系统？"

季辰打开邮箱，发现父亲发来一个加密压缩包，解压后是二十年前那份失败研究的全部原始数据。在最后一份实验记录里，夹着张字条：「频率正确，载体错误——试试钢琴而非正弦波」

第二天的神经音乐疗法课上，教授邀请学生即兴演奏。季辰走上讲台，在三角钢琴前坐下。当手指触碰琴键的瞬间，他突然理解了父亲的纸条。

《无序协奏曲》的新版本流淌而出——保留数学精确性的同时，注入更多情感波动。演奏结束时，白发教授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太神奇了！你的曲子在3:14处出现了完美7.83Hz频率——这正是舒曼共振的基础频率，对神经痛缓解至关重要！"

课后，教授留下季辰："你知道这个频率在90年代曾被一个中国学者提出过吗？可惜他没能找到合适的音乐载体..."他递给季辰一篇论文预印本，"你的作品可能是缺失的一环。"

回宿舍的路上，季辰的心脏跳得厉害。他打开远程系统想告诉林修远这个发现，却发现屏幕右下角有个闪烁的小图标——数字"1024"在跳动。

点击后，系统进入特殊界面，显示两列实时数据：

「Beijing: 心率72 压力指数35」

「Stanford: 心率68 压力指数40」

下方是倒计时：00:12:33。季辰等到计时归零，系统突然全屏播放一段视频——林修远坐在清华实验室里，背后窗外是北京的夜空。

"嘿，看到那颗最亮的星了吗？"林修远指着天空，"那是木星，此刻它距离斯坦福约..."他狡黠地笑了，"9000万公里。"

季辰这才意识到"1024"彩蛋的含义——每天上午10:24（北京晚上10:24），系统会强制同步他们的状态。这个时间点不是随机的：10月24日是国际程序员节，也是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接吻的日期。

视频结束后，系统日志自动弹出：

「Day 18 同步率：99.7%

待达成条件：持续心跳同步120秒

终极协议准备中...」

季辰正要查看详情，屏幕突然蓝屏，随后跳出一行闪烁的提示：

「当物理距离缩小至0.01米时，执行最终协议」

他笑着关掉电脑。窗外，加州的阳光依然灿烂，而九千公里外有个人正用代码说着最浪漫的情话。季辰拿起手机拍下阳光透过百叶窗的光斑，附上一行字发送给林修远：

「今天的无序度：恰好够想念你」

三分钟后，回复来了：

「已记录本次数据波动。建议解决方案：尽快将物理距离缩减至协议阈值。——你的专属程序员」

季辰望向墙上的日历。感恩节假期用红笔圈出，还有整整两个月。他打开钢琴谱软件，开始创作一首新曲子——《1024号程序员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