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站在衣柜前，手指悬在两件衬衫之间。深蓝色的那件显得稳重，浅灰色的看起来更休闲。他反复比划着，直到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犹豫。

「在你家楼下」——林修远的消息简短明了，后面跟着一个笑脸emoji。

季辰最终选择了深蓝色衬衫，对着镜子整理领口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陌生的紧张感压下去，抓起背包冲下楼。

林修远靠在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色牛仔裤，看起来干净又清爽。看到季辰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早。"季辰走到他面前，声音比平时低沉。

林修远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嘴角慢慢扬起："新衣服？"

季辰的耳根发热："就...随便穿的。"

"很适合你。"林修远自然地接过他的背包，"走吧，车要来了。"

公交车上人不多。他们并排坐在后排，季辰的膝盖随着车辆颠簸不时碰到林修远的，每次接触都像有电流窜过。林修远假装看窗外风景，但季辰能看到他侧脸泛起的红晕。

"所以..."季辰打破沉默，"去哪？"

林修远神秘地眨眨眼："秘密。"

他们在科技馆站下车。季辰看着熟悉的建筑，挑眉："又来比赛？"

"今天是来玩的。"林修远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特别展览，《宇宙中的数学之美》"

季辰接过票，指尖在林修远手心轻轻擦过："你什么时候买的？"

"获奖那天。"林修远笑着向前走，"早就计划好了。"

科技馆里人声鼎沸。他们随着人流进入球形展厅，灯光渐暗，头顶展开一片浩瀚星空。投影仪在穹顶上勾勒出星座连线，银河如同流淌的牛奶。

"看那边。"林修远贴近季辰耳边，指向天琴座，"天琴座α星，织女星，距离地球25光年。"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季辰的脖颈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他微微侧头，发现林修远的脸近在咫尺，睫毛在星光照耀下投下细长的阴影。

"你..."季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怎么懂这么多天文？"

林修远笑了："为了今天能装酷啊。"他指向另一片星空，"那个是——"

季辰突然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这样指更清楚。"

黑暗中，他感觉到林修远的手指微微颤抖，然后坚定地回握。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走过整个展厅，掌心相贴处传来阵阵温热，像某种隐秘的密码。

"知道为什么选这个展览吗？"走出星空厅时，林修远问。

季辰摇头。

"因为宇宙的规律和代码一样。"林修远眼睛亮晶晶的，"再复杂的现象，背后都有简洁优美的数学表达。"他顿了顿，"就像再复杂的人..."

"也能被理解？"季辰接话。

"不。"林修远笑着摇头，"就像再复杂的人，遇到对的那个，都会变得简单。"

他们在科技馆餐厅吃了汉堡，林修远执意要喂季辰一根薯条，结果沾了太多番茄酱滴在衬衫上。季辰无奈地用纸巾帮他擦拭，指尖不经意掠过锁骨，两人同时红了脸。

下午三点，他们站在科技馆门口犹豫下一步。

"图书馆？"季辰提议。

林修远挑眉："约会去图书馆？"

"我们的图书馆不一样。"季辰轻声说。

熟悉的旧书区比往常更安静。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积灰的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河流。他们并肩坐在角落，肩膀相贴，谁都没有先开口。

"季辰。"林修远突然转向他，"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季辰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词汇都堵在喉咙里。最终，他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加密笔记文件递给林修远。

「关于林修远的观察记录（持续更新）」

1. 解题时右眉会微抬3毫米

2. 生气时嘴角会先抽动两下才说话

3. 说谎时左手小指会不自觉弯曲

4. 喝咖啡要加刚好1.5包糖

5. 思考难题时会咬笔帽（塑料的咬痕比金属的深）

6. 跑步时呼吸节奏像4/4拍音乐

7. 发烧时会抓紧身边人的手腕

8. 笑起来左脸有酒窝右脸没有

9. 对橙味过敏但喜欢柑橘香气

10. 转笔三圈半会停顿0.3秒

11. 紧张时语速会加快13%左右

12. 眼睛在阳光下呈琥珀色，阴影中呈深褐，像某种自适应的光学现象

林修远盯着屏幕，表情从惊讶变成柔软。当他抬头时，眼眶微微发红："你...你记这些多久了？"

"从成为同桌开始。"季辰诚实地说，"起初只是...习惯性观察。"

"现在呢？"

季辰深吸一口气："现在是我喜欢你的理由。每一个细节。"

林修远突然倾身向前，双手捧住季辰的脸。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像某种神秘的编码。季辰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薄荷糖味，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能感受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

然后，嘴唇相触。

这个吻轻得像蝴蝶停驻，短暂得如同幻觉。季辰的手原本扶在书架上，此刻无意识地收紧，碰倒了一排旧书。厚重的书籍哗啦啦落地，激起一小片尘埃云。他们慌忙分开，却在看到对方通红的脸时同时笑出声。

"技术很差。"林修远抵着季辰的额头评价道。

"缺乏实践。"季辰小声反驳。

"需要多练习。"林修远再次靠近。

这次季辰做好了准备。他闭上眼睛，感受林修远的唇瓣柔软地压上来，小心翼翼地移动，像在解读某种复杂的程序。他的手滑到林修远腰间，将两人距离缩短为零。书架的木质香气、林修远身上的柑橘味、旧书页的尘土气息，所有感官输入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呼吸。"分开时林修远轻声提醒，季辰这才发现自己憋气太久。

他们额头相抵，在书堆中安静地喘息。季辰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林修远的一缕头发，惊讶于它的柔软。

"我有个问题。"林修远突然说。

"嗯？"

"你爸爸...知道我们..."

季辰的手指顿住了："不知道。"他顿了顿，"但我小姨在帮忙。"

"那个律师？"

"嗯。她昨天和爸爸谈了三个小时。"季辰回忆着昨晚回家时撞见的场景——父亲红着眼眶站在书房门口，对苏雨晴说"我需要时间"。

林修远若有所思："我妈说，改变需要契机。"

"竞赛算吗？"

"也许。"林修远轻轻捏了捏季辰的手指，"或者更震撼的。"

他们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出门时夕阳已经西沉。回家的公交车上，林修远靠在季辰肩上假寐，手指与他紧紧相缠。

"下周有个市里的编程马拉松。"下车前林修远说，"48小时封闭开发，要报名吗？"

季辰点头："我查过了，冠军有五千奖金。"

林修远眼睛一亮："正好够还最后那笔——"

"不。"季辰打断他，"奖金是你的。我查过法律，你爸的债务与你无关。你不需要..."

林修远突然吻住他，将这个未完成的句子封存在唇齿之间。这个吻比图书馆的更深，带着某种绝望的甜味。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谢谢你。"林修远轻声说，"但有些事我必须做完。"

季辰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最终只能点头："那我陪你。"

回到家，季辰发现父亲的书房门罕见地开着一条缝。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爸？"

没有回应。季辰推开门，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教案和论文，但吸引他注意的是那台老式录像机——屏幕上定格着编程竞赛的颁奖画面，他和林修远站在领奖台上。

季辰小心地拿起遥控器，发现录像带标签上写着「辰辰-11.28」，是他参加竞赛的日期。旁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青少年心理发展研究》，某段话被黄色荧光笔标记：

「青春期形成的亲密关系对人格塑造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季辰慌忙放下书，但已经来不及了——父亲站在门口，手里端着茶杯，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我..."季辰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窥探。

父亲却只是叹了口气："苏雨晴给了我一些...资料。"他放下茶杯，"我需要时间消化。"

季辰站在原地，不确定这是进步还是又一次敷衍。

"那个..."父亲指了指录像机，"你们做得不错。算法很有创意。"

这句简单的称赞像闪电般击中季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晚饭好了。"父亲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叫...你朋友...有空来家里吃饭。"

门关上了。季辰站在原地，胸口涌动着某种陌生的暖流。他掏出手机，给林修远发了条消息：

「我爸问你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回复几乎是即时的：

「！！！你出柜了？？？」

季辰忍不住笑了：

「没有，但他看了竞赛录像」

「而且小姨好像起作用了」

林修远发来一个旋转跳舞的表情包：

「我去！必须去！穿什么？带什么？说什么？」

季辰笑着回复：

「做你自己就好」

发完这条，他看向书桌上的录像机。屏幕上的林修远正对着镜头微笑，阳光洒在他扬起的嘴角上，像某种永恒的承诺。

季辰轻轻按下了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