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徐飞飞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他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像是随时就要转身去找人干一架的样子。
盛惟行嘴角微动,冲徐飞飞招招手说道:“来得正好,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徐飞飞突然冷静下来,搓手顿足。
“等等、等等——我先问个事。”
“盛队,你这装病是故意让那讨人嫌的三队接盘109案吗?可是咱们都跟进那么久了,你还‘负伤’,现在让他们接盘不约等于是捡桃子?”
徐飞飞皱了皱眉毛,眼中却是亮起一道精光。
“难不成……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所以及时脱手出去,顺便可以挫一挫三组的傲气!”
整个特案办,只有特案三组的成员是全员全程倚靠研究所的成果清剿邪祟,至今为止没有吸收过任何一个所谓的天师或灵媒这类玄学边缘人物。
徐飞飞曾经还在心里嘀咕:六组的三位也时常去魇区研究所“进修”,可是像林怀远,他调用灵力的能耐远不如三组中任意一位成员。难不成研究所搞区别对待,放养六组的人?
想到去年那件事,徐飞飞心里就一股无名怒火。
他现在非常希望盛惟行能点个头,承认自己的猜想。
这个109案明显有很多问题,最好是在三组手上出事,自己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笑出来。
该他们的!
眼见的徐飞飞越猜越离谱、表情逐渐飞扬,盛惟行不得不出声打断。
“你想多了,只是我太久没休假,正好这次109案有些力不从心,转交给三组最好不过。”
“哦……”
徐飞飞对自家领导的话深信不疑,十分遗憾对方居然这么正直,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正常不过。
“所以,其实盛队你还是因为负伤了才要休息,那现在是……”
徐飞飞尾音微微上扬,目光移向正在优雅捻石榴吃的涂良,对方姿态闲适,把病床给坐成美人榻。
一粒一粒脆生生的石榴被咬开,纷纷爆出清甜的汁水、香气扑鼻。
素白的指尖在绯红的石榴衬托下愈发显得活色生香,尤其是当指尖百无聊赖似的拨弄那一颗颗红色宝石般的果子。
这样的画面与病房格格不入,特别是对方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徐飞飞更加摸不着头脑。
在散发着灵气香味的石榴的诱惑下,徐飞飞眼底流露出一点馋意。
涂良勾勾手,像招猫逗狗一样,徐飞飞颠儿颠地凑上去,从对方手里接过石·涂顾问特供·盛队手剥版·榴。
嚼嚼嚼——
好吃!
徐飞飞注意力成功地被引走,盛惟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从涂良手上扒拉石榴,塞进自己嘴里呱唧呱唧。
“我接下来有半个多月的时候休病假,并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上面误认为涂顾问与我有些龃龉,所以可能会插手六组的事务也说不准。”
话音刚落,徐飞飞点点头:“所以要我做些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要你照常表现得只愿意为六组工作就好。若是有人挖墙脚,你该如何就如何,直接骂回去都无所谓。”
“反正我都病休了,底下的人情绪咋呼一点也是正常的。”盛惟行说了句玩笑话。
徐飞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其余三人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盛惟行沉吟片刻,语气淡淡。
“他们……自由发挥、顺其自然吧。”
涂良轻笑一声,点评道:“学院派总是会忌惮野路子,这倒也不失为一记良策。”
“借你吉言。”
——
电梯上的数字逐步递增直到16。
银白色的铁门缓缓打开,两双笔直的长腿一前一后迈了出来,轻薄的黑色长裤贴在小腿前侧,显露出不同的力量感。
“上面给你安排宿舍了,我让徐飞飞做了点手脚,按之前商量好的你住到我隔壁。楼上有别的组的成员,保险起见,以后咱俩岔开时间出门。”
“或许这就是你们人族的无间道?”
涂良轻笑一声,默认了盛惟行的安排。
盛惟行利落地开锁推开门,因为弯腰的动作,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还算不上什么无间道。你的东西多吗?”
从涂良的视角看过去,男人结实的背肌微隆,似乎正在伸手摆正地上的鞋子。
一双拖鞋被放到涂良脚边,他十分自然地蹬掉鞋子穿上,啪嗒啪嗒地走到客卧门前,好不避讳地推开门。
盛惟行的脸微不可查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了点,下颚线条似乎有一瞬间的紧绷。
对方都这么大方自然了,自己看看又怎样?
可是……
盛惟行回想起这阵子两人堪称熟悉的陌生人一般的互动,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好奇。
还是算了。
他脚下步子一转,坐进沙发里,眼神不自觉地往客卧的方向飘。
脑海中回放借宿到涂良家那天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境,飘渺、虚幻的仙山异兽,热闹繁华、百鬼夜行的街景。
獬豸眼神中的点点星光,情绪波动过大以至于半透明的身形都有些不稳。
还有……
那轻盈柔软的触感,总让他分不清那晚梦境的边界。
咯哒——
涂良随便拾掇了一下顺手把门带上,朝盛惟行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你的钥匙。”
盛惟行坐直身体,抬了抬下巴说道:“你拿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要用。”
“我能有什么需要用的时候?”涂良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把钥匙收回百纳袋中。
“行了,我走了,有事再说。”
“嗯。”
盛惟行并没有起身,像是刚出院真的累极了一般,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关门的声音传来,约莫半分钟后,隔壁的门似乎打开了。
盛惟行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听着对方走来走去的脚步声,眼睫微垂。
“盛惟行。”
突然出现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盛惟行一时之间有些错愕,以为自己幻听了。
那声音又继续喊道,有些难以察觉的雀跃情绪。
“盛惟行,往下看、吾在这。”
遵从声音的指示,盛惟行目光向下搜寻,在触及矮桌旁小腿高的一道虚影时猝然起身。
那是一只头顶尖角的“小羊”,满身鬃毛柔软有型。
盛惟行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獬豸,实在很难把那张慈悲肃穆的兽面和眼下这个可爱有余、威慑不足的“羊崽”联系上。
许是因为盛惟行探究的目光过于赤裸,“羊崽”似乎晃了一下身子,语气迟缓地开口。
“吾乃…是獬豸,”他在原地踏了两步,“这副模样,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盛惟行收回视线,摇摇头:“不,只是我有些诧异你的出现罢了。”
听到这话,獬豸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吾心中同样充满了讶异。吾的本源力量似乎正在恢复,这个好消息吾实在忍不住要来知会一声。”
獬豸敲了下前蹄,头上的角发出润泽的光芒,不经意地贴上盛惟行放在膝头的手臂。
獬豸表情微凝,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盛惟行小友,你近日来可是碰上什么机缘了!”
之前沉郁在经脉之中的东西似乎消失殆尽,对方此时的脉象虽弱,却隐隐藏着蓬勃的动力。
这是临门一脚就要筑基的情况啊!
盛惟行之前明明经脉受堵,每一次强行调用灵力都是在堵命,若非獬豸时常帮助他舒缓体内无处可走的灵力,怕是早就要爆体而亡了。
现在怎么情势大变,就仿佛突然从歪门邪道走入正轨,还在正轨上一路高歌猛进。
何况这世间的灵气储存量匮乏到根本无法供给一个人族短时间内冲到筑基修为。
何况这也不是洞府、仙地遍地的时代,这盛惟行上哪去撞大运。
獬豸发现自己越想越多,摇摇头连忙打住自己纷飞的思绪。
事实上,对于一只“软萌可欺”的羊崽来说,这些小表情完全没有被掩饰住。
盛惟行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潜在含义,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再开口。
“我想可能是因为之前你说的脏东西——穿心咒以及蛊毒,我都吐干净了。”
“吐干净了?”
獬豸重复最后几个字,深觉自己似乎有理解障碍,否则怎么短短四个字听上去这么不像话呢?
盛惟行沉默,用手指比比划划。
“就是字面意思,吐完之后彻底销毁了。”
羊崽的眼睛瞬间瞪大,蹬蹬上前两步,像是看稀世奇葩一样看着盛惟行,左瞅瞅、右瞅瞅。
“你…是人族啊?你的身体怎么可能像那种上古大妖一样,想自救就能救的?吾都做不到……”
盛惟行默默地补全了剩下的信息点。
“实不相瞒,有个自称兔子精的妖帮我调理了气息,在他的掩护下我强行催动灵力把穿心咒和蛊毒合着心头血吐出去。”
獬豸表情呆滞。
他今天接收到太多令妖心绪起伏的讯息,让獬豸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自己上一次见盛惟行是不到一个月前,这短短一个月到底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不对……
獬豸收敛了神色,沉声道:“那个兔子精在哪?”
“……”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安静得只能听见一墙之隔的零碎声响。
獬豸表情凝重:“是不太好说还是找不到了?”
盛惟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点窃喜的弧度。
“那倒没有,”他伸出手向身后的墙指了指,“他就住在隔壁,前几天还住在我这来着。”
獬豸:?
吾才睡了多久,居然有这等隐世大妖现身了么!
那魇区是不是也……
羊崽的身影骤然消失,抛下一句话。
“吾去拜访一下这位隐世大妖…兔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