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只深棕色登山靴踩在了枯枝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而后陷进湿润的泥土中。
披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两个人影身影猛地一顿，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
放眼望去都是高大的乔木，除了最远处的山脚能看见一点石块铺成的小路，一点人烟都没有。
甚至鸟叫虫鸣都不曾有过。
“二狗你赶紧的翻过来，东西给我。”
高瘦的男人刻意压低声量、语速极快，冲绿色铁网那头的人招了招手。
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特大号电脑包被甩过铁网，背包带不小心挂在了上面。
“靠！”
高瘦的男人刚想骂两句，又想起这里是禁区，立马收了声音，瞪着个眼睛、表情凶悍。
矮个男人缩了缩脖子，赶紧扒上铁网。
咚——
份量结实的电脑包砸在了矮个男人的胸腔位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随手扶住了“禁止入内”的红牌子。
“咳、走走走，咱们一定要拍点东西出来，不能让骨头仔抢了咱们的风头。”
矮个男人点点头，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快有小臂长的东西展开。
开始摄像。
“拍上了是吧，”高瘦男人在旁边确认摄像机正在录像，这才放心地对着镜头低语，“家人们，咱们来六子山了，看看这禁区里到底有啥。”
矮个男人在镜头外捧哏：“听说这里面有个寺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踩着地上的杂草开始向山上爬。
——
“哇啊啊啊别追了！”
特案管理局二楼，被收拾好的活动室十分开阔，布局一览无余。
一个男人正被浮空的拳套“追杀”。
这已经是他跑的第四圈了，徐飞飞感觉自己再不停下来就要岔气了。
容貌昳丽的男子盘腿坐在活动室正中央慢条斯理地品茶，旁边的年轻姑娘一脸看戏的表情。
“哥！求求了！让这玩意停下来吧！”
徐飞飞简直欲哭无泪。
今天早上八点钟不到，睡眼惺忪的他就接到了夺命连环call。
奉涂承运，今日宜操练。
于是他被抓来练习定身咒和缴械令，而练习的内容就是尝试把涂良定住或让下咒的物品停下。
奈何徐某人才疏学浅，并不能定住涂良脚步分毫，反倒被涂良敲了十二次脑袋瓜。
徐飞飞：人家比我道行高那么多，被我一个区区半吊子控住了那才叫倒反天罡吧！
于是乎，机智如他，选择先开始第二项练习。
为了让训练更有紧迫感，涂良扒拉出一对拳套，下咒让它们一边打拳一边追着徐飞飞跑。
一开始徐飞飞还在想：这不简简单单，大不了我手动停下也行，及格分总有吧。
但事实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美好，当两个砂锅大的拳套虎虎生风地冲他挥过来，他下意识转身开跑。
而路过门口的安芝瞥见这动静，非常自觉地溜达进来围观。
在拳套即将与安芝的路径汇合时，涂良眼皮子都没抬就让拳套顿在半空。
可怜徐飞飞还以为这茬停了，刚想席地而坐，拳套又带着风声冲了上去。
第五圈跑完，徐飞飞感觉自己已经是纯凭意志力在迈动双腿了，但他丝毫没有回头下缴械令的打算。
“师～父～救～救～”
叮铃铃——
手机上的闹钟声响起，现在是早上十点整。
涂良挥挥手收好茶具站起身来，手指一抬，那气势汹汹的拳套便啪嗒一声落地。
与此同时，徐飞飞也啪叽一下猛地坐在木地板上大口喘气。
“师父，这也———太难—学——了。”
涂良挑了挑眉：“是吗？”
徐飞飞一脸苦瓜地连连点头：“是啊，我念了那么多便咒令，一点用都没有。”
“有用才叫怪事，”涂良轻笑一声，在徐飞飞一脸控诉的表情中语调平静地插刀，“请问你刚刚调动灵力了吗？或许你是想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对方？”
徐飞飞双目呆滞。
徐飞飞恍然大悟。
徐飞飞双颊通红。
涂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情变来变去，抬腿走向门口，打算去楼上坐班摸鱼。
毕竟“特聘顾问”三番五次地提醒过，要是还拎不清现在不能直接和邪祟对着干的现状，这特案六组也可以收拾收拾丢一楼去当个门卫得了。
现阶段能做的就只有养精蓄锐和查参考资料。
“那个…涂先生。”
涂良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向安芝，只见对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长条小方盒，整体十分的低调有内涵。
“我可以旁听吗？”安芝把小方盒往前递了递。
碍于视线问题，徐飞飞梗着脖子也并不能完全看清那个盒子的样貌，只能通过上面的大写字母S和眼熟的标志判断——或许那是一台游戏机？
徐飞飞对游戏机没啥兴趣，啪叽一下又倒回地板上。
涂良表情玩味地看了安芝一眼。
对方昨天就有在暗戳戳地问自己还收不收徒，今天又改口说只需要旁听，还带着个小礼物来找他。
涂良目光扫过地板上平摊着的徐飞飞，不动声色地看向摄像头。
“你这个，我要是拿了算收受贿赂吗？”
“怎么会呢？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往来见面礼啊。”
安芝笑眯眯地接话，表情淡定、心提了起来。
她还不太了解这位顾问的行事风格，有点怕自己的莽撞惹得他不高兴。
直到男人素白的手指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上的小方盒，安芝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您！”
紧接着，她返回去走到徐飞飞身边蹲下，似乎在进行秘密交流。
涂良并不在意，已经走出了活动室的门，还顺手帮里面两个交流经验的同事把门掩上了。
也许是建筑特色，特案管理局不仅层高喜人，走廊的长度也十分“喜人”。
涂良大老远就察觉楼梯口的交谈声，其中一道男声十分耳熟，正是今天还没见过面的盛惟行。
光洁的大理石诚实地映照出周围的一切。
包括盛惟行对面的那个人。
涂良的脚步声放轻放缓，无声地向楼梯口靠近。
在离楼梯口还有不足两米的距离时涂良顿住了脚步。
借着大理石墙砖反光，涂良大致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那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似乎还画着什么图案。
“这次的清剿目标100太过狡猾，如果不是我手下的一个队员发现问题破解迷阵……恐怕就会让目标顺利逃出生天了。”
盛惟行点了点头，似乎开口说了声什么话，对方瞬间情绪高涨。
“真的假的？那你们组可比我这边进度快了不少……”
——
“呼、呼哧——”
“诶！快看前面，那里是不是有个庙啊？”
已经在这座小山上呆了快两个小时，高瘦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腿有些无力，随时都能彻底失去支撑，一屁股坐在满是潮湿苔藓的地上。
眼下，远远地看见一个灰扑扑的砖墙建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权当是那座传闻中落寞了的寺庙。
心里想着总算有了歇脚的地方，高瘦男人像是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扛着设备的同伴，脚步急促地往前。
矮个男人试图喊住他，而高瘦男人置若罔闻，依旧在往前跑。
矮个男人端着摄像机，有些茫然失措。
当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过正对着同伴离去方向的镜头画面，冷汗欻地一下湿透了后背。
原因与他——
镜头里根本没有人。
前面的那个同伴是“假的”，人眼可能会被蒙骗，但是镜头不会。
矮个男人瞬间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手指哆哆嗦嗦尝试着转动摄像机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的场景都显示出来。
这还真的有用。
矮个男人在确认自己的左右方向也无第二人之后，鼓起勇气想要往后侧过一点身子，却听见了一个令人不可置信的声音。
“哟、哥们，同行啊——二狗子？！”
高瘦的男人自觉已经逐渐接近寺庙的位置，恰好看见前面有个在摆弄摄像机的人影，于是便开口搭话。
可当他看清那人的脸，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你什么时候走我前面了？”
他下意识地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寒意。
矮个男人早已被吓破胆，手上的摄像机对着这个忽然出现在他后面的“同伴”，却一直不敢去看显示屏上的画面。
“二狗子？”
高瘦的男人暗中握紧了藏在后腰皮带上的瑞士军刀，呼吸声有些粗重。
矮个男人细小的眼睛飞快地往摄像机显示屏上一瞟，确认面前这个人真实存在后才胡乱抹了把脸说道。
“虎哥，是我。这山里有问题，我刚刚看你往前走了。”
说着，他有些胆颤地看了一眼四周。
这一看才发现，山里竟然不知何时起了一片雾，雾气带着淡淡的紫色和湿润的气息。
高瘦的男人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顿时皱眉道：“现在都十点了，怎么这六子山还起雾了？”
紫色的雾气遮盖了前路，前方隐隐约约似乎有些人声，还有烟火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慌。
“要不回去算了？”
“现在怎么回，路都看不清了，继续往前走吧。”
两人离开之后，满地的落叶和枯枝消失不见，露出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