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陈引娣的证词,城南公安很快就统括了所有被害人的共同点,第一时间封锁了画皮鬼曾经的住处,并接管了直播间。
或许是出于某种变态的心理,画皮鬼饶有兴致地记录了每一段面目狰狞的“诉苦”。
这下是真的让城南公安上上下下都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
直播间开的时间不长,但预计被害人恐怕高达上百人之多。
而这个数字还是在涂良的提醒下剔除了一些长相堪忧的“幸运观众”。
不过还是有个好消息——
通过梁父梁母的话和陈引娣的手机中的聊天记录,包括梁安琪曾经做的DNA检测报告,已经初步确定陈引娣就是多年前梁母生产后被偷走的另一个双胞胎女儿。
这对于两个中年失孤的父母来说,也许算得上是一点微末的慰藉。
涂良看着两个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围着陈引娣,尝试了解这个经历生死剧变后回到他们身边的孩子——现在或许可以叫回梁梦琪这个名字。
他已经提取了梁梦琪的记忆,并顺手模糊掉那些容易让人陷入梦魇的事,眼下亲人之间的互诉衷肠理应被让出交流空间。
当涂良转身时,余光瞥见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
他的目光顿住。
盛惟行在和那个灵交谈?
“谢谢您……”
“事实上…我并没能帮到你。”
“不……您带回了我的妹妹,不是吗?”
“……”
“不论如何,请收下我的感谢。”
白色的身影愈发地透明,临消散前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向盛惟行飘去。
眼见着那滴奇异的泪珠将要融进盛惟行的皮肤,涂良立马上前拦下。
“等等!”
就说盛惟行这么个硬用獬豸能力的死脑筋怎么能看见死者的灵魂还进行信息交流,原来是梁安琪的执念过于强烈而成为了灵。
否则想要“看见”的难度也太大了点。
不过执念散去,梁安琪也该进入转世,但流下的这滴泪珠当中的灵力是不可忽视的。
若是刚刚放任泪珠融入盛惟行体内,也许梁安琪是好意,但对于盛惟行这个连修炼都不会的野路子来说跟刺杀没两样。
也就是自己心地善良,明明对方都不是自己的谁,还管他这些有的没的。
涂良两指虚虚捏起泪珠,从百纳袋里拿出一只袖珍小玉瓶放了进去,而后才递给盛惟行。
“拿好,在你还不会修炼锻体之前别用。”
“你自己继续琢磨上哪找打|手追缉邪祟的事吧,我现在要去找我那好徒儿了,再见。”
盛惟行捏着玉瓶,不置一词。
——
“不是我说(咔嚓咔嚓),小柳(咔嚓咔嚓),这回你还没我有战斗力呢(咔嚓咔嚓)。”
被涂良掰开嘴硬塞了一颗大还丹把剩下半条命捞回来的徐飞飞此刻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叽叽歪歪。
脑子依旧有些晕乎的柳燕轻下意识冷笑一声,虚弱地抬起眼皮看向大放厥词的徐飞飞。
“哦?”
“刚刚那句话时我面前这个,面色惨白、手指无力到苹果都捧不住的徐某人说的?”
“是谁在今天中午非要拉上我一起出外勤的?”
“又是谁低估了对面的实力,导致咱俩全军覆没?”
“咳咳、咳——”
啃了一半的苹果卡在嗓子眼,徐飞飞好险没给自己咳得撅过去。
柳燕轻表情冷艳、眉梢一扬。
“我还没说完,先别咳死了。今天一早是谁乌鸦嘴嫌没事干?这会儿倒好,一次解决两个案件,是不是还要我给你鼓掌肯定一下?”
“我们徐天师未卜先知,超绝感~知~力~”
“停停停。”徐飞飞忙不迭地摸了个青皮橘子朝柳燕轻丢过去,试图堵住对方的嘴。
但是很显然,他忘了自己现在手没力,柳燕轻还半废着。
于是乎,青皮橘子在半空中划过短促的一道抛物线,成功错开柳燕轻稍迟一步伸出的手,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这还没完,青皮橘子似乎不甘在俩人面前落得如此尴尬的下场,咕噜咕噜往前又滚了好几圈。
咯——
青皮橘子逃离二人视线即将成功,突然打开的门助它一臂之力,最终回到原地。
徐飞飞和柳燕轻之间的沉默震耳欲聋,两人默契抬头看向门口。
“都醒了?比我预想的快啊。”
男声温柔轻快,令徐飞飞和柳燕轻有些摸不着头脑。
涂良看着两个眼神清澈又愚蠢的家伙,没忍住噗嗤乐出声。
“行了,至少还是全乎着回来了。”
“尤其是我的好徒儿徐飞飞,”涂良手指狠狠点了两下,“本事没多大,还敢玩同归于尽那套,你这半条命可是费了我一颗丹药救回来的。”
虽然但是,其实费劲的地方在于涂良以前拿的东西都是极品好物,随便一颗丹药给徐飞飞喂进去怕是人还没救活就要被灵气撑死。
他费了好大一番劲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颗低品阶的大还丹。
徐飞飞连连称是,笑得十分谄媚,像只金毛小狗摇尾巴一样嘴里师父长、师父短。
涂良视线移向柳燕轻,绽放出一个异常温柔和煦的笑容。
“小柳。”
“嗯?”被点名的柳燕轻立马正襟危坐。
“平时光注意唯物主义去了吧?要不要跟我学点唯心的东西啊?”涂良笑眯眯地诱哄道。
“啊?!”
柳燕轻脑子像被重新搅成一团浆糊似的,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涂先生你是妖啊?”
“这有什么的。”
徐飞飞自认十分机智的插入话题:“我都拜涂先生叫师父了,看我师父多好。”
接收到涂良赞赏的眼神,徐飞飞感觉自己的底气更足了,挺了挺自己平平无奇的胸膛。
青皮橘子再度得到了柳燕轻的关注,被她从地上捡起来剥开。
柑橘的香气十分有存在感,稍微削弱了房间里的暗潮涌动。
“不了吧……”柳燕轻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低头把橘子瓣往嘴里塞。
涂良并无太大意外,这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反倒是徐飞飞有些不解:“为什么拒绝?涂先生教你一招两式说不定下回不至于开局就失去行动力了。”
柳燕轻沉默地摇摇头。
“你真的不想学?”徐飞飞比涂良还计较,又或许是因为他比涂良更清楚柳燕轻有多么在乎自己的“价值感”。
“我不相信,”徐飞飞见柳燕轻始终不回应他的目光,语调冷冷,“是那个合约的限制吧?”
“别说了。”
“看来是的了。”
徐飞飞脸色僵硬,身体狠狠往后一摔躺进座椅深处,抿着唇不再追问。
涂良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信息。
合约。
资料上写过,特案小组大部分人都是从公安和执法前线调来的,其中却未曾提到最大的后备力——部队。
说直白点,部队纪律严明,这种事情上应该最好调动、出力最大才是。
怎么偏偏舍近求远要去调用公安和执法部门的人?
而徐飞飞口中的“合约”恐怕就是专为盛惟行等三人量身定制的限制条款。
否则怎么会连安芝都暗戳戳地试探过自己能不能教她一招半式好驱使怨灵干活,而盛惟行和柳燕轻都拒绝得非常坚定。
涂良心思回转,打算明天再去找最后一个人验证一下。
夜色已深,忙碌了一整天的城南公安分局总算是安静下来。
身高腿长的男人背对着月光靠在车上,一丝不苟的声音,似乎还在和电话那头汇报工作。
“高副局,是我。”
“这个案子有些棘手,幸而有涂顾问。”
“……您说的是,已经着手安排了。”
“哦对了。”
男人微微侧了下身子,注意到不远处即将推门走过来的几个人。
“我试探了一下涂顾问关于妖族修炼、吸收灵气的事,不过他对于特案办还是有些提防。”
“是,我明白……”
“涂顾问目前并不打算与特案办共通修炼的事宜,我会试着让他松口。”
“嗯……您也早点休息,再见。”
盛惟行看着陷入忙音的手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
翌日,阳光明媚,林怀远的心情可不太明媚。
“啧。”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今早坐到电脑前以来第几次想要爆粗口又收回去。
京市的魇区并不多,按常理来说魇区也大多在人烟罕迹之地。
可偏偏,京市西南方向的这个魇区就是个例外。
占地面积只有一万平方米出头,却刚好处在一个没落寺庙的山头,那曾经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的踏青好去处。
若是旁的也就算了,偏偏魇区所在的六子山下的车道是前些年才修成的跨省辅路,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替代的解决路线。
出于种种考虑,特案办并没有直接封锁整座山,山下的道路依旧可以使用。如今也有不少住得近的居民会把六子山当做散步的地方,更有清闲的老人家会踱着慢悠悠地步子、拎着矿泉水瓶去山下打水。
这也导致林怀远的排查工作并不轻松,还要时不时被监控记录中胆大妄为、翻墙爬山的老人家气得脑壳疼。
再一次看见两个疑似钓友的老人家翻越障碍进山钓鱼,林怀远感觉自己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劈手夺过盛惟行座位上已经许久未曾使用过的红色座机,咚咚咚敲下几个按键。
滴——嘟——
“您好,这里是……”
“别废话那么多,干点实事行不行!六子山因为什么而封锁老百姓不清楚你们派出所还不清楚吗!那么多老人家翻进山里你们是一点不管啊?还有那些网传关于灵气复苏和阴谋论的视频,少不了六子山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做信息封控?”
林怀远缓了一口气继续厉声道:“待会我会把文档发过去,勒令你们即刻整改!”
啪嗒——
林怀远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徒留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一脸懵。
“不是,谁的电话啊?这么大官威?”
一旁不小心听到训斥内容的青年警员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线员看了眼通话记录上的数字,好半会后惊呼出声。
“怎么了?真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不…不是,”接线员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凉了,“这电话,是那个…那个特案办打来的。”
“啊?”
“艹!”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完蛋,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