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一起去网吧，以及那个发生在寒风中、马路边的短暂肢体接触之后，苏念思和路远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更加微妙起来。那一次触碰，就像是在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的、若有似无的磁场中投入了一块磁石，让彼此的吸引和在意变得更加清晰可感，虽然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有些东西，一旦发生了，就无法再假装视而不见。那个挽住胳膊的瞬间，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在彼此的心湖中荡漾。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然而，在日常的相处中，一些细微的变化却在悄然发生，将这份心照不宣的暧昧，像冬日里悄然积蓄的雪，一点点累积，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清晰。

比如，眼神的交汇变得更加频繁和有内容。以前的对视大多是讨论或调侃，而现在，不经意间的目光相遇，往往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和……缱绻。有时候在画室里，苏念思抬起头，恰好对上路远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像是冬夜里寂静的湖面，却又仿佛蕴藏着某种温柔的漩涡，让她觉得心跳加速，然后慌忙低下头，假装看画板，耳朵却悄悄红了。而路远，也常常在她看过来之前就移开了视线，只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点得逞的笑意。

比如，肢体接触的界限变得更加模糊和自然。捏脸，已经彻底从“偶尔手滑”变成了“日常惯例”，甚至带着点亲昵的意味。苏念思的反抗也从最初的激烈，变成了象征性的拍打和嗔怪，有时候，她甚至会下意识地配合他的动作，或者在他一天没捏时，心里会觉得有点……不自在？（她在心里唾弃自己这种奇怪的心理变化。）除了捏脸，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近了。并排走的时候，肩膀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在画室里，路远会很自然地帮她整理散落在画架旁的画笔，手指偶尔擦过她的手背，带来短暂的电流感；苏念思也会在他埋头画画时，帮他把歪掉的衣领理好，或者轻轻拂去他肩膀上的炭粉。这些细微的触碰，都带着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亲昵和自然，像冬日里暖暖的阳光，让人感到舒适和安心。

比如，对彼此习惯的了解和照顾变得更加细致入微。路远知道苏念思喜欢喝哪个牌子的牛奶，会在去小卖部时顺手帮她带一瓶，甚至记得她喜欢常温的还是加热的。苏念思知道路远画画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会主动帮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干扰（比如某些不死心的搭讪者，或者只是想过来闲聊的同学），或者在他专注于画面时，悄悄递给他一杯水或零食。路远记得苏念思不吃葱和香菜，每次在食堂打饭，都会下意识地帮她留意，如果菜里有，还会细心地帮她挑出来。苏念思记得路远喜欢靠窗的位置，每次去画室，都会先帮他占好。这些默契，无需言语，却在日常的点滴中不断累积，交织成一张细密而温暖的网，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周围的人，也不是傻子。尤其是聂小小、丁寒和聂少华这几个核心“朋友圈”成员，更是将他们之间的变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啧啧啧，看看这两人，这氛围，这互动，就差把‘我们之间有情况’写在脸上了。”聂少华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着丁寒和吴宇小声嘀咕，眼神朝着不远处正在低声讨论画作的苏念思和路远示意。他们坐得那样近，头几乎要碰在一起，画面和谐得像是在拍偶像剧。

丁寒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挺好的，顺其自然。”他向来不是爱八卦的人，但他能感觉到苏念思在路远身边的那份放松和快乐，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吴宇看着他们，眼神里有祝福，也有着一丝淡淡的怅然。他已经接受了现实，将自己的那份心意悄悄收好，只是在他们需要帮助时，默默地伸出援手，然后安静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他真心希望苏念思能幸福。

至于潘磊，他依然没有放弃，时不时地出现在苏念思身边，试图刷存在感，或者阴阳怪气地贬低路远。但他的挑衅和纠缠，在路远越来越明确的“守护”姿态和苏念思越来越坚定的拒绝面前，显得越来越苍白无力，更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只会惹人厌烦。路远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有时只是一个冷淡的眼神，或者一个不容置疑地把苏念思拉到自己身边的动作，就足以让潘磊悻悻而退，憋屈得内伤。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的备考和悄然滋长的暧昧中，一天天滑过，日历翻到了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

冬至这天，按照习俗要吃饺子。食堂特意准备了各种馅料的热气腾腾的饺子，但排队的人也格外多，几乎从窗口一直排到了食堂门口，蜿蜒成一条长龙。

苏念思看着长长的队伍，有点发愁。她今天画画状态特别好，不想浪费时间排队，但又实在想吃食堂的饺子，尤其是那玉米猪肉馅，简直是冬至限定的美味。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算了，回去吃泡面吧。”她叹了口气，准备放弃。

“我去排队，你去找位置。”路远说着，很自然地拿走了苏念思的餐盘，动作熟练得仿佛这不是第一次。

“欸？不用，我们一起排吧。”苏念思下意识地想拒绝。

路远看了看她明显写着“我想吃玉米猪肉馅”的表情，眼中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补充道，“你去占个好位置，靠空调的，暖和。”

苏念思看着他拿着两个餐盘，毫不犹豫地汇入拥挤的队伍，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心里暖暖的，像是被冬日里的阳光晒到一样。她没有再坚持，听话地去找了个靠空调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有雪落下。偶尔有几片细小的雪花慢悠悠地飘落，然后很快融化在地面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室内是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以及鼎沸的人声，与窗外的萧瑟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念思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心里却在想着那个正在为她排队买饺子的人。他总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用行动给予最直接、最有效的帮助。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细心照顾的感觉……真好。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承认。

没过多久，路远端着两个装满了饺子的餐盘回来了。果然，其中一盘是她最喜欢的玉米猪肉馅，饺子个个圆滚滚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另一盘是他自己常吃的韭菜鸡蛋馅。他还在旁边的小窗口多打了一份凉拌海带丝，是她喜欢的小菜。

“快吃吧，要凉了。”路远把玉米馅的那盘推到她面前，又递给她一小碟醋，里面已经放好了蒜泥，是她喜欢的吃法。这些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谢谢。”苏念思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圆滚滚的饺子，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口。热乎乎的汤汁和鲜美的馅料瞬间在口中爆开，混合着醋和蒜泥的香味，让她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吃到美味的小猫咪。

路远看着她像小仓鼠一样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那种笑容，是苏念思从未在别人脸上看到过的。

“好吃吗？”他问，声音柔和。

“嗯嗯！超好吃！”苏念思用力点头，嘴里还塞满了饺子，含糊不清地回答。她觉得心里比嘴里更甜。她夹起一个玉米猪肉馅的饺子，不由分说地伸向路远嘴边，“你也尝尝我的！”

路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看着她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睛，以及送到嘴边的饺子，心头涌起一阵暖意。他没有犹豫，下意识地张嘴接住。玉米的甜、猪肉的香混合着醋的酸爽，味道确实不错。他默默地把饺子咽了下去，然后看着苏念思那双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的眼睛，点了点头，声音更加柔和：“嗯，好吃。”

苏念思得意地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和满足。

两人安静地吃着饺子，食堂里人声鼎沸，但他们仿佛被隔绝在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结界里。偶尔交流几句，更多的时候是享受着这份无需多言的默契和陪伴。窗外的雪似乎下得大了一些，不再是零星几片，而是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飞舞。

吃完饭，走出食堂，外面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洁白的积雪，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着微光。

“下雪了！”苏念思有些兴奋，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化成了水滴。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像样的雪。

路远站在她身旁，看着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和因为看到雪而兴奋得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她就像一只活泼的小动物，总是能因为一些小小的美好而感到快乐。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了落在她帽子上和发梢的几片雪花。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

苏念思感觉到他的动作，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温柔得仿佛要将人溺毙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的喧嚣声、风雪声似乎都远去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空中无声飘落的雪花，和彼此的心跳声。那种感觉，像是时间被无限拉长，又像是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刻汇聚。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带着冬日的寒意，却又有着春天般，或者说，比春天更令人心动的悸动。

他们都明白，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友情。

他们都清楚，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友情，朝着一个更深的方向发展。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一个勇敢的契机，来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但现在，在这寒冷的冬日，在这飘雪的校园里，这份心照不宣的暧昧，这份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似乎也带着一种别样的、青涩而美好的滋味。它像是在冬日里悄悄盛开的花朵，虽然不被所有人看见，却散发着只有他们两人能感受到的芬芳。

苏念思看着路远，路远也看着苏念思。他们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淡淡的白雾，然后消散。

最终，苏念思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她用带着雪水的手，坏笑着朝路远的脸上抹去，想在他脸上留下雪花融化后的水印。

路远敏捷地躲开，然后毫不示弱地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捏住了她冻得有些红扑扑的脸颊，指尖的温度隔着皮肤传来，带着暖意。

“欸！你又捏我！”苏念思抗议着，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谁让你先动手的。”路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两人笑着闹着，踩着薄薄的积雪，向画室的方向走去。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又融化。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雪地上交叠、跳跃。

冬天还很长，联考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似乎再凛冽的寒风，也能感受到一丝暖意，再沉重的压力，也变得可以承受。

他们的故事，在这个心照不宣的冬天，还在继续。暧昧如同悄然融化的积雪，无声无息，却又真实地滋润着彼此的心田，等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