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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还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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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烈日当头,直通明德门的城郊大道被烤得滚烫。

这条大道离明德门有十余里远,因而并未坐落村庄客栈,两侧唯有斜斜的矮山,山上直直扎立密林。

东边山头灌木丛里冒出个人头,发丝用细灰布条缠绕成几条长辫,人头摇晃脑袋,汗水甩飞滴落到绿叶,那人深吸口气,徒然将手中大刀丢到地上:“这消息是实么?”

他身后冒出个圆滚滚脑袋,右眼旁直而狭长的刀疤格外明显,这人两眼一瞪,远远不见来车,毫无底气望向趴在地上聆听的瘦小男人道:“二当家,虎子是这么说的……”

话音未落,虎子忽道:“来了!来了!”

二当家闻言匍匐在地,右耳紧贴地面一听,果真有马蹄踏地声,他大手一挥,身后众人紧随他趴下,将身体完全藏在草堆中。

果不其然,远远瞧见车队驶来,一共三驾马车,还是先前那盐运史领头。

“不对,昨日劫走盐车时分明打伤了一车人,今日他们还白白送上性命,怎么说也得加派些人手,有诈。”

虎子眼珠一转,嬉皮笑脸道:“不然,朝堂那群蠢货,出了这么大事说不定都不敢告诉皇帝老爷呢!此车盐怕是紧急送来进贡,唯恐皇帝老爷责罚!”

秋风一吹,尾车车厢上盖着的白布微微掀开一角,白花花的盐粒在阳光下格外惹眼。

喉咙下意识来回滚动,二当家干舔发涩喉咙笑道:“说的也是,老子等这么久,就算是加派人手也得得到这几车盐!”

眼看马车靠近,只闻二当家大吼声“抄家伙!”,众人抓起大刀沿着突破的弧度滑下,挡在马车跟前。

霎时尘土飞扬,棕马长嘶,马蹄惊起,前车车夫下意识勒紧缰绳,马儿受惊,将那可怜瘦弱车夫甩出几百米远。

原先坐在车夫旁的盐运史虽及时握住扶手,可眼见那车夫受伤,瞬间面如土色大叫一声,僵直在原地东张西望。

众人哈哈大笑,叉腰骂道:“还有几人,快快识趣出来,老子只要盐车,放你们一马罢!”

车厢响动,忽闻“啪啦”一声,前面两车的车厢里飞冲出十余个带刀侍卫,气势冲冲朝山匪砍来。

“留活口!”

二当家惊诧将身一躲,心有余悸转头望向落在身侧的大刀:“可恶!果真有诈!”他直起粗脖红脸骂道,“有一车盐是真的!带回去给弟兄们尝尝鲜!”

其余山匪一听,顿时来了劲头,紧握大刀朝官兵冲去。

官兵各个身手矫健,下手狠厉却略带闪躲,打了十余个来回,终是没一人受伤,山匪们自觉被人捉弄,恼羞成怒奋力反击。

风声簌簌的山头忽响起阵鼓声,众人的目光均被引了去,这才发觉四周山头围满侍卫,各个将弓箭拉满。

“若想活命,快快住手!”

二当家仰望站在大鼓旁高声呼喊的蓝袍男子,咬牙切齿转头命令众人道:“都住手!”

山匪虽熟悉山势,可此刻被团团包围,寡不敌众,已是插翅难飞,二当家了知中计,恐官兵残杀山匪,只好为保全众人求全道:“这盐我们不要了罢!”

萧玉安轻咳几声,笑道:“将之前劫走的盐车还来。”

他的声音虽轻,可字字清晰入耳,山匪蹙眉咧牙打量这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中了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病殃殃的躯体的诡计。

众侍卫见山匪毫无反应,纷纷高提弓箭,做出欲要射击之势。

“二当家,怎么办?”

虎子摇头,唯唯诺诺躲在二当家身后,眼巴巴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弓箭,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就还!”二当家咧嘴骂道,“只是官爷不放我们走,如何将盐车带来还你们?”

山匪们听出二当家的计谋,纷纷应和“就是”。

萧玉安长臂一抬,指着二当家道:“我看你这人气质不凡,说话架势像是个有主见的,就留你罢。”

二当家傻眼,无奈命其余人将盐车送来。

官兵们齐齐抓了二当家退到西边山头,等候山匪驾车而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官兵有些燥热难耐,二当家亦是着急了,他飞踢脚边石头,喃喃自语道:“这厮怎么这么久?”

“老实点。”

其中一按着他的官兵才出声警告,东边山头骤然响起一个辽阔悠远的声音。

“住手!”

“大哥!”

二当家收紧胳膊欲要往外钻,三个控制他的侍卫吃力拉紧,眼看快要挣脱之际,后领忽被一人擒住,二当家顿时动弹不得,他满头大汗拧过头去,只见那身蓝袍悠然自得轻咳。

“大当家,久违久违。”

东山头领头那人看清来人,瞬时脸色煞白,这三年他曾与萧玉安交手几次,每每败下阵来,后来萧玉安竟能摸清山路绕到他们山寨,差点一把火毁了他们的寨子。

他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一个养尊处优的名门公子,怎会熟悉荒山野路,大当家正陷入回忆,忽被人打断道。

“大当家,你不守信用啊。”

大当家抬头对视上那双冷冰冰的笑眼,情不自禁咽下口唾沫,两年前,萧玉安追到山寨,以寨子存活与他们做了约定,萧玉安不烧寨子,他们也不许再劫走官府车队。

大当家一拍大腿,恨得牙痒痒,早日如此,昨日劫走盐车时顺便掳走几人,尤其是那个胆小如鼠的盐运史。

盐运史瞥见意味不明投来凶狠的视线,吓得后退两步躲在两个官兵身后。

大当家心中暗暗叹息,只手一捋发丝别到脑后,赔笑道:“我弟弟年少无知,冲撞大人,给大人赔罪,您也知,三年前他还是个十一岁少年。”

许云冉原是站在萧玉安身侧,听那大当家这么一说,忍不住探头去瞧,果然,这二当家身材高大威猛,下巴倒是意外干净,烦躁的眼神中显有一丝清澈。

“既然如此,早日把盐车还来,你也好早日把弟弟领回去教育教育。”

这话说的轻飘飘,却让人心头一股无名火,三年前寨子人少且当年老幼尚多,如今可大不同前,若是真真比试一番,说不定……大当家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管怎么说弟弟都在他们手中,救人为先。

“一手交人一手交盐。”

大当家说完这话,又朝着身后牵着马车的三人喊道:“把盐车带下去!”

三人不情不愿绕路驾车回到宽阔大道。

“我来送人罢。”盐运史笑嘻嘻凑脸过来,尴尬笑了几声道,“就当是弥补我先前的过错。”

许云冉见他双腿发抖,欲要开口替他拒绝,哪料萧玉安却道了声“好”。

不出意外,盐运史才按住二当家,竟反被他转身一个压住,二当家顺势用粗壮的胳膊一撞旁边一个侍卫,抢走侍卫握着的大刀。

他一手按压盐运史的肩膀,一手扛起大刀架在盐运史脖颈上,刀柄缠绕的褪色红布条随风飞舞,噼里啪啦打在那盐运史细白的脖颈上。

盐运史瘙痒难耐,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粗人硬生生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渐而憋红了脸。

“别过来,不然这厮就没命了!”

众侍卫下意识回头等候萧玉安吩咐,哪料他却一声不吭,毫无波澜冷眼旁观。

二当家不敢恋战,他只手推走盐运史,骤然坐在土坡上滑落而下。

众侍卫大感不妙,纷纷紧随跳下去欲要重新将他抓回。

“抄家伙儿!”

东山头上藏着的山匪纷纷大喊直冲而下,场面一度混乱,官兵与山匪执刀相向。

未等山头上的官兵拉弓,对面的箭便齐齐射了过来。

“嗖!”

“小心!”

萧玉安闻言转身,顺势接住从侧边倒来的人:“你!”

他瞠目结舌凝视许云冉右肩上直直插着的长箭,顿觉热血冲上头颅,萧玉安松开握住她右肩的那只手,掌纹已被鲜血晕开。

“如此一来,也算还你一命,可否能放过我,放过我这个周明川的身份?”

许云冉语音刚落,便闭眼昏了过去。

此刻他心底仿佛有快巨石炸开,炸得他胸口碎裂闷痛,萧玉安张大嘴巴,嗓子眼却闷堵说不出话,他愿意原谅她,只求她千万别死,他只有这一个条件!

意料之中,局势很快扭转,可他等不到捉拿山匪那一刻。

“裴刹,这里交给你!”

萧玉安撂下这话,怀抱起倒在怀中的人狂奔下山,带她骑马远去。

不出半日,满城传遍不言苟笑凶神恶煞的刑部尚书独自抱着新上任的大理寺卿飞奔下山,众人哗然,不免议论纷纷,又觉有所理解,难怪萧玉安不近女色,原是个断袖!若是这大理寺卿与他同道中人还好,若是不从,可是一番大戏!

夜幕降临,凉爽的秋风扫去残余的闷热,周府内寂静万分,主屋的床榻上直直躺着个人,直到木门“咯吱”一声打开,又传来声“请大人恕罪!”,床榻上的人才睁眼坐起。

“观玉,你做的很好。”

许云冉左手压着右肩上缠绕的布条,站起身走到长案前坐下饮茶,忍了半日,此刻已是口干舌燥。

她咽下清凉的茶水,含笑称赞道:“箭术没退步。”

曹观玉微微抬眸瞄见她的笑容,总算放下心来:“大人日后还是莫要让属下再做这种事,属下下不了手。”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银色的面具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照亮面具下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

“不,我只相信你。”

曹观玉不由自主屏息凝神,他抬眸对视上那双坚定的眼眸,脑袋空白一片,原来,她只相信他么?他抑制不住狂喜。

许云冉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如此一来,日后总算摆脱他对我冒名顶替之事报复。”她停顿两秒,岔开话题道,“山匪如何了?”

“盐车全数归还,山匪们被打得落花流水,灰头土脸躲回山中去了,恐怕上能有好一段时间也不会再出来。且此事传开之后,城中百姓人人称赞大人心怀大义,大理寺受理之事翻了几倍,虽说都是些争吵闹事的小案。”

曹观玉见她不语,欲要扯回话题询问她的伤势,尽管拉弓时他尽量控制力度,可眼前这张苍白的小脸还是不能叫他放心。

外边突然传来声高呼:“萧大人,您不能进去,周大人在歇息!”

两人的目光都被引了去,只见门上照映的人影越来越大,紧接着木门“啪”的一声被人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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