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现场就开始变得有些混乱,打铁花那里离小林子不远,有个小孩子突然跑到场子中间被打出来的铁花炸到了,哭闹声伴随着尖叫。
应该是那孩子的父亲抱着孩子急忙忙的往房子里赶,许宁所在的位置是必经之路,旁边不到五米就是个小池塘,本来是没什么事的。
那孩子家里人带了一堆侍从,适才许宁还在看着余意洲的袖子愣神,就被一堆人推推嚷嚷的挤到了池塘边。
许宁还在想着刚刚看到的红色,他想动却动不了,想喊什么又喊不出来,他突然觉得好冷,但身上的大衣看着单薄,其实是顶级手工制作的羊绒大衣,所以不会是大衣的问题,那为什么这么冷?
“阿无,快躲开——”余意洲的声音让许宁稍微回了下神,还没来得及往余意洲的方向看,突然自己被什么大力一下推开,“不长眼的不知道走远点,耽误我们少爷有你好看的,快滚——”
接着就是感觉自己更冷了,呼吸不了,眼睛睁不开,身子也没劲。许宁手指动了动。
哦,自己原来落水了,余意洲家这个庄园,池塘真的有点深,自己好像也没力气游了,其实这么说来自己是会游泳的,但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竟然心脏没有疼,看来自己心脏的接受能力越来越强了,而且也不冷了,看来余意洲的衣服真的很保暖。
怎么好累啊,好像有点困,要不睡一会儿?明天意洲哥会来叫自己。
哦,不对,自己好像落水了……那明天说好的松鼠桂鱼还吃得到吗?
算了,好累,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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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舟的尖叫声仍在持续,刺得人耳膜生疼。余意洲本能地想去拉他,生怕这孩子情绪激动又犯病,可视线却死死黏在许宁身上,那人苍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让他心头一颤。
“小舟,”余意洲强压着慌乱,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别叫了,去把你小宁哥哥带过来,他害怕。”这话本是情急之下的安抚,没想到余小舟竟真的止住尖叫,红肿着眼睛望向许宁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群医护人员急匆匆从许宁身后跑过。人群推搡间,许宁像片落叶般被挤到池塘边缘,可他依然毫无反应,连本能的躲避动作都没有。余意洲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模样的人,正对着许宁的后背伸出手。
“阿无,快躲开——”
嘶吼声划破夜空,余意洲已经冲了出去。可一切都太快了,他眼睁睁看着许宁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栽进池塘,甚至没有溅起多少水花。
零下五度的池水还未结冰,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化作千万根钢针扎进骨髓。余意洲潜入水中的刹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阿无怎么受得了。
水下的世界安静得可怕。许宁的黑发在水中散开,苍白的脸在月光映照下几乎透明,他不挣扎,也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像尊沉入海底的瓷器。余意洲揽住他腰肢时,甚至感觉不到生命应有的温度与重量。
岸上的混乱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医护人员接过许宁的瞬间,余意洲的指尖还残留着对方冰冷的触感。他看着医生跪在雪地里持续做着心肺复苏,看着许宁毫无生气的胸膛随着按压起伏,看着护士掰开那泛青的嘴唇做人工呼吸,整整二十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咳——!”
突然喷出的池水像打破魔咒的钥匙。许宁开始剧烈颤抖,蜷缩成团的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幼兽。余意洲这才发现自己牙齿正在打架,却仍固执地扯开身上被人披着的被子将人裹住,一路狂奔时不断用脸颊去贴许宁冰凉的额头。
抢救室里早已备好温水浴。余意洲抖着手解许宁衣扣时,纽扣在指尖打滑了三次。“先解决失温。”医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心脏暂时没问题,但要缓慢复温。”
他小心翼翼将人放入38度的温水中,医护人员给许宁挂上了心电监护,又给人注射了温热的生理盐水,余意洲看着血色一点点爬回许宁的指尖。护士递来保温毯时,余意洲才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颤抖。
“怎么样了?”余意洲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他还在攥着许宁的手腕,问着旁边的看着监护的医生。
“缓过来了,再泡一会儿。”医生转头看着余意洲,刚才惊慌失措的,现在才发现余意洲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大少,你也去泡个热水,不然人会受不了的。”
余意洲没有回答医生的建议,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许宁苍白的脸,仿佛只要移开视线,对方就会消失一样。
医生叹了口气,又加重语气劝道:“不泡澡,至少冲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很快的,十分钟就好。否则等会儿许少爷醒了,您这样怎么照顾他?”
这句话终于刺进余意洲混沌的思绪。他闭了闭眼,俯身将额头抵在许宁冰凉的额头上,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我马上回来,十分钟……等我。”
他小心翼翼地将许宁的手放回保温毯下,指尖在那苍白的手腕上多停留了一秒,像是确认脉搏的存在。然后,他强迫自己直起身,转身走出抢救室。
走廊上,余小舟立刻扑了过来,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小宁哥哥怎么样了?”
余意洲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有些僵硬,却尽量放轻了力道。他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一旁守着的保镖,声音冷得像冰:“看好小少爷,一步都不准离开。”
“是。”保镖立刻应声。
余意洲的眼神更沉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再告诉你们队长,今晚不该走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走。如果跑了一个,他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的脸色太差,眼底的阴鸷让保镖不敢多言,只能再次低头:“是。”
浴室里,热水冲刷而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余意洲站在水流下,却感觉不到温度。
他的脑海里全是许宁落水时的画面,少年像一片落叶,无声无息地沉入水中,甚至没有挣扎。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许宁是故意的。
“为什么……不反抗?”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分不清是热水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手指攥紧,指节泛白。许宁的状态不对,从看到血的那一刻就不对。他明明最怕冷,却连本能的反抗都没有。
“如果我再快一点……”
这个念头像刀一样割着他的神经。他应该更早察觉的,应该更早些察觉那个疯女人,应该更早…… 他应该一开始就把那个水池抽干,今天聚会不该有打铁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为什么……
热水烫得皮肤发红,他却仍觉得冷,冷得像是那池冰水还浸在骨髓里。他想起许宁曾经笑着对他说:“意洲哥,你脾气这么好手下员工怕你吗?”那时的许宁,眼睛里盛着光,鲜活又明亮。
而现在,他躺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
余意洲猛地关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他扯过浴巾,胡乱擦了擦头发,然后迅速换上干净的衣服。
十分钟。
他一秒都不想多等。
走到抢救时门口时,余小舟还在那里守着,他今晚也遇到了惊吓,余意洲怕他发病,进去之前给盛胜打了个电话。等第二次出来的时候,余小舟已经不在了,但那个保镖还在等着。
“不是说不要离开小少爷吗?”余意洲脸色沉了下。
“盛家少爷说自己亲自带着,让哥放心。”保镖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句。看着余意洲的脸色稍为缓了一点就又继续说:“大少,先生来电话了,说前厅有先生和夫人,你只管顾好许少爷,其他的事他们会处理。”
余意洲知道自己父亲什么意思,可能是怕自己冲动闹出人命,索性自己现在确实没精力去管那些杂碎,而且余家人向来护内,余意洲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余意洲就走进了抢救室,保安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额头上的汗终于落了下来,在余家待了这么久,他一直都知道这位余家的太子爷看起来温温柔柔,对谁都没有脾气的样子,但只有他们这群呆的久的保镖知道,当初小少爷出事,他们的大少爷是如何发疯的。
抢救室内,许宁已经被医护人员从浴缸挪到了床上,身上挂着全是监护的仪器,一滴一滴的响个不停,但余意洲没觉得烦躁,他只会想,这声音是代表着许宁一切都好。
或许是泡了热水的原因,许宁的脸上开始有些血色,余意洲探了探他的额头,皱着眉头看向了旁边的医生。
“发烧不可避免的,也亏得大少你动作快,不然就不可能就只有发烧了。”医生看着监护上的数据,拿着笔在一边记录。
“我要是再快点,他根本就不可能遭这个罪……”余意洲又把头转向了病床的方向,睡梦中的人无意识的咳嗽了两声。余意洲就一直用手顺着他的胸口。
医生名字叫李玉,是在余家做的最久的外医,因着和小少爷接触的多,这位大少对他也是十分尊敬,说话做事就没那么刻板。
“大少,等许少好了,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李玉双手插在自己白大褂的兜里,眼睛却看着余意洲。
余意洲扭过头,眼睛里似乎又迷惑:“为什么这么说?”
李玉已经没看他了,而是把病历数据递给他:“正常的人落水时会挣扎,救上来后会剧烈咳嗽,但许少爷没有,甚至在浴缸里泡着,他都没有任何求生欲望。”
剩下的话李玉不用多说,余意洲会懂,病房陷入了一种沉默,李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就只剩下余意洲一人。
“阿无,你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