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照顾病人这件事上,纵有谷成功地失败了。
简单来说,在纵有谷的精心照料下,纵敛谷好得很慢。
纵有谷当然不是在故意报复纵敛谷,纵有谷非常用心且非常细致地照顾着纵有谷。
只是她缺乏常识。
纵敛谷被闷了两个晚上,汗水濡湿了被褥,但是她的体温依旧居高不下。
纵有谷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这才拿出手机查了查。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发汗对发烧是没有用的,甚至会加重病情。
她吓了一跳,立马一把掀开纵敛谷的被子。
忽冷忽热,纵敛谷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刚降下去一些的温度又升了回来,甚至病得更厉害了。
纵有谷后知后觉地为纵敛谷盖上一条被子。
纵有谷这才想到,生病是需要吃药的。
她懒得出门,在手机上买了药送来。
她认真研读了每种药的说明书,将每一种药物的副作用、服用剂量烂熟于心。
然后放心地将几种药混着给纵敛谷吃下。
不出所料,纵敛谷的病情又加重了。
那天晚上,她不仅发着烧,还伴着呕吐症状。
没办法了,只好去医院。
反正她和纵敛谷是一个人,用她的病历本也是一样的。
不过,她太久没去医院了,病历本早就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了。
她动静很大地翻箱倒柜,当她找到病历本的时候,纵敛谷也正好被她吵醒了。
纵敛谷似乎很排斥医院,说什么都不肯过去。
于是只好作罢。
行,烧着就烧着吧,反正难受的不是她。
纵有谷耸耸肩。
当然,纵有谷照顾纵敛谷,并不是出于她多善良。
只是她无聊。
发现纵敛谷发烧的当天晚上,她就把温度计拍照发给了齐芳,顺顺利利地为自己请了病假。
她不爱出门,也不爱上班。
一个人在家坐着也是坐着,顺手就把纵敛谷照顾了。
虽然结果不是很好,虽然她更像是添乱。
但是她的本心是好的呀。
纵敛谷好起来之后如果不感谢她的话,那纵敛谷真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纵敛谷突然拉住纵有谷的手腕,不让纵有谷离开。
“是啊。”纵有谷随口敷衍。
在生病期间,纵敛谷不知道问了几遍纵有谷她是不是要死了。
起先,纵有谷还会耐心解释,发烧只是小病,除了难受一些,没什么大问题的。
现在,显而易见,纵有谷没有耐心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纵敛谷有气无力地说。
“行了,你睡觉。”纵有谷说。
纵有谷其实很好奇纵敛谷生病的原因。
没有吹风、没有受凉,怎么就病了。
她上网搜了搜,线上问诊的医生告诉她,思虑过重也可能导致发烧症状。
思虑过重吗?纵有谷撇撇嘴。
她真不知道纵敛谷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明明被威胁的是她纵有谷,而不是纵敛谷。
她纵有谷都没有病呢,纵敛谷怎么能病了呢?
下次自己也得生一场病让纵敛谷照顾才好,纵有谷在心里想着。
纵敛谷生病的这一阵子,《传闻》也开播了。
每周三更新一集。
今天正好是第二集更新的日子。
纵有谷无聊,她打开了电视。
《传闻》采用单元剧的形式,每一集都是一个探案故事。其中又有一条主线将一个个故事串联起来。
纵有谷就是这个主线剧情的反派。
她的戏份基本集中在故事后半部分,所以在前几集中基本都不见纵有谷的身影。
无论入行多久,当她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激动。
只不过这次,在期待看到自己之外,她也期待着看到纵敛谷。
从导演、胡迎花以及纵敛谷的反应来看,纵敛谷应该将最后那场戏演得很好。
那是她无论怎么样都不满意的一场戏,纵敛谷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胡迎花打来的。
“有谷姐,《传闻》的见面会在下周三的下午,您知道这件事吗?”
纵有谷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拍戏的时候,导演提起过。
“嗯,我知道。”
“哦那就好,事情是这样的,导演临时通知,庆功宴安排在见面会结束之后。庆功宴地点在久顿饭店。”
“这么好?”
纵有谷有些惊讶,久顿饭店因为它悠久的历史和特色的菜品,定价很高。
“对呀对呀,我听场务老师说,导演很开心呢,说要吃顿好的。”
胡迎花依旧没有挂断电话。
纵有谷心领神会,她说:“我会偷偷给你打包的。”
“谢谢姐!”
纵有谷没有再废话,她挂断了电话。
她戳了戳纵敛谷,纵敛谷仍旧一动不动。
纵有谷笑了一下,她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纵敛谷。
当然,纵敛谷醒来后可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这个消息,但是万一没人提醒她呢?
那么这个机会又轮到了纵有谷身上。
电视播放的广告很快就结束了,《传闻》的片头曲在房间回荡。
纵有谷认真地盯着片头,从各种边边角角里找着自己。
每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都能让她满足。
她很高兴。
“你烦死了。”纵敛谷撑起身体。
“你醒了?”
纵敛谷盯着她,她的眼里有些烦躁:“电视机声音开这么响,你又一直在乱动,我不醒都难。”
纵有谷嘿嘿笑了两下。
“你没去工作?”纵敛谷有些惊讶。
纵有谷夸张地皱起眉毛,她说:“对啊,还不是因为要照顾你。不过你放心,我请假了,我年假还有好几天可以请,你之后也可以用。”
纵敛谷伸手抵住纵有谷的眉心,她说:“怠惰,还是我更适合你的身份。”
纵有谷也没生气,她笑着拍开了纵敛谷的手。
“对,你勤劳,你快拖着病体去上班。再说了,过去也是傻坐着,去来干什么?”
纵敛谷的头依旧晕着,她又钻回被子里。
“我真希望你一直生病。”纵有谷抽走了纵敛谷的枕头,不让她躺下。
“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威胁你?”
“那倒不是。”
纵有谷也滚上床,眼睛转了转:“你生病的时候有种幼稚的可爱,我很喜欢。我还录下来了,你嘟嘟囔囔问我你会不会死。”
“有病。”纵敛谷说。
纵敛谷用手肘当作枕头,重新躺了回去。
“你知道吗?其实发烧真的会死的。”纵敛谷的声音有些闷。
“嗯?谁死了?”纵有谷随口问。
“你认识的。”
纵有谷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我怎么会认识你那边的人?”
“是苏彤果。”
纵有谷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我和她认识得很早。14岁那年我被领养,我的‘母亲’安排我进了当地的一所中学。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苏彤果。”
纵有谷点点头,纵敛谷的经历几乎和她完全一样。14岁被领养,开始与普通人一样学习,然后遇到了苏彤果。
纵有谷只是冷静地听着。
她自顾不暇,故很少为别人的故事触动,她问:“然后呢?”
“然后么?让我想想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苏彤果的家庭很殷实,她的妈妈们都是做些买卖的。她们很忙,顾不上照顾她。
苏彤果发烧那天依旧来了学校,她说在家里也没意思,想来学校找我玩。
没有休息好,加上又吹了风,她的症状变得很严重。
后来一连几天没有来学校,再后来我就得到了她的死讯。
据说是住家阿姨疏忽了,没有照顾好她。
总之莫名其妙就死了。”
纵有谷点点头,她说:“所以你害怕你也会这样?”
“不是,”纵敛谷撑起上身,直勾勾地盯着纵有谷,“我害怕我会回去。”
纵有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故作镇定:“不过,这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纵敛谷冷笑。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生病的原因,纵有谷觉得今天的纵敛谷好说话了起来,也变得比平时更加多愁善感。
纵有谷的眼睛又转了一下,她笑着开口:
“你还记得张引羊吗?她怎么样了?”
纵敛谷似乎有些不想提她,她说:“问她干什么?”
纵有谷有些无理取闹地揉着纵敛谷,她说:“谁让你提到苏彤果的?一下就勾起了我的回忆嘛,我想知道在我认识的人在你那边是什么样的。”
“她成了警察。”
“混这么好嘛?”
纵有谷的眼神暗淡下来。
因为在这个世界的张引羊过得很惨,断了一条腿,又没有一技之长,坐在流水线旁边准备一辈子和电子零部件打交道。
这一切好像都是她纵有谷害的,甚至现在的她依旧没有收敛。
“诶?那你不是杀手吗?”纵有谷强颜欢笑。
“对啊,”纵敛谷的声音满不在乎,“在她发现真相之前,我就死了。”
“好吧。”纵有谷抿抿嘴。
纵有谷抬头,发现电视剧已经过半,又在插播些没有营养的广告。
“都怪你,我都错过电视了。”
纵敛谷有些无奈:“少来,这两集又没有你,你本来就不会认真看的。”
纵有谷撇撇嘴:“也是。”
又过了几天,敛谷才彻底好了起来。
这天起来,敛谷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又有劲了。
她走到窗台旁,拉开窗帘,明亮的日光照耀在她身上,身上每一处都觉得暖洋洋的。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纵有谷从门外进来,她拿着两个鸡蛋饼,伸手递给纵敛谷一个。
“尝尝?我很擅长做这个。”
“我也是。”纵敛谷毫不客气地接下。
一口咬下,鸡蛋的香味混着油香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她小时候也经常做这个。
她嚼到了一口快盐巴,她皱眉笑着说:“咸了,这就是你说的擅长?”
纵有谷笑眯眯地点点头。
生病的那几天纵敛谷几乎什么都吃不下,现在康复了,她胃口大开。
三两口就将一整个鸡蛋饼塞到了吃完。
不过随着咀嚼,一股怪味在她的嘴里漫开。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晕倒前她看见了纵有谷洋洋得意的嘴脸。
“哎呀你快睡吧,我按照给猪下药的量放的,你别撑了。”
纵有谷小跑着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