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有说完，也不打算再说了。

他发现时思宴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而且唐南枫又发现，陈辞岘对他的关系是在外不用遮掩的。

好像他一个机器人动心很正常，动心的对象还是唐南枫，那就更寻常不过了。

机器人不是不可以动心吗？为什么每个人都默认了他与陈辞岘的关系？

但唐南枫没有说出口，一是他不太信陈辞岘会给他正确的答案，二是他也不想影响陈辞岘开车。

直到汽车停稳之后，唐南枫看向窗外，但外面起雾了，并不能看清外面建筑的形状。

“这是哪里？”唐南枫问他。

“知江市的监狱。”陈辞岘从车上下来，回答了唐南枫的问题。

“监狱？”唐南枫有些小震惊，“我们来探监？”

“嗯……”陈辞岘思量的回答，“是也不是，我们来找前来探监的一个人。”

唐南枫点点头，陈辞岘下车为他打开车门，待唐南枫下来，又关好车门，拉着唐南枫的手：“走吧我们。”

唐南枫低头看了看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并不是亲密的十指相扣，但唐南风却觉得这样也很亲密，而且他们二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此拉手，有些不对劲，唐南枫试着挣开手，没成想未等他真正用上力气，陈辞岘就先一步松开了他。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唐南枫心想，跟上了陈辞岘的背影。

两人走了进去，陈辞岘按照先前轮回的记忆找到了宋佳橙所在的房间，也如愿看到了待在那里的云善。

看到云善，唐南枫才知道他来干什么，但他好像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这里。

云善也自然看到了陈辞岘，他好奇这位先生来找自己做什么，然后他又看到了唐南枫，猜想应该是唐南枫带他来的吧。

但是唐南枫为何要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来看她？就算是朋友，朋友之间的逛街，也不该逛到监狱里，然后找到她吧，而且就唐南枫那样的人，也不像是能让刚认识的朋友来到这里的人。

陈辞岘好像能看透她的内心，主动向她介绍自己：“初次见面，我叫陈辞岘，你好。”

云善愣神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你好，我叫云善。”

“云善，”陈辞岘装作第一次认识她，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说道：“云善，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随后云善又开向一旁的唐南枫，她问：“唐先生，你来做什么呢？”

“唐先生？”唐南枫不满她对自己的称呼，虽然他们也有好久没见了，可也不至于这么生疏啊。

不对劲，一会儿就露馅了。陈辞岘赶紧上前。

“可能是职业习惯吧……”其实他自己也露馅了，但相较于其他，陈辞岘觉得自己露馅是一件小事。

也幸亏云善是个记性好，又善于观察的人，她猛然想起之前做的梦——她所谓的梦就是他们一起闯的副本。只不过为了普通人的着想，只要不涉及到游戏的人，进入游戏之后他们会默认为只是一场梦。

她说：“对不起，我确实有点职业病。”

她的关注点有点偏，为什么唐先生会那么在意那个称呼？明明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最接近的时候好像是在她的梦里。

而且她面前的陈辞岘也有点古怪，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他却能猜到自己的职业。

“我们有点私事找你，可以进一步说话吗？”陈辞岘将话题拉回正轨。

云善看了一眼宋佳橙，唐南枫这也才注意到宋佳橙，是一张很美的脸，憔悴悲凉在她的脸上，一一体现出来。

显得人可怜又单薄。

原来这个世界上做什么都是错的。

云善收回目光点点头：“当然。”

他们走到一边，陈辞岘突然问她：“你看过小说吗？”

云善有些发愣，但反应过来之后点点头对陈辞岘说：“当然啦，我算是小说爱好者，每个圈子都有涉猎。”

“很好。”陈辞岘顿了顿，“接下来我们要说的话，希望你可以理解。”

云善点点头。

“你可以理解成一个超次元的存在，现在是现实世界，还有一个虚拟世界是游戏副本世界，然后我们会被带到游戏世界里闯关，如果输了就只能一辈子都待在游戏里，我们来找你是要邀请你参加下一场的游戏副本。”

“我懂。”云善像一个学生一样举起手：“在一次元算是无限流，为什么要找上我，我可能会拖后腿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好奇，我们会保护你的，但这个取决于你的意愿。”陈辞岘看着她，对她说：“并不勉强。”

“所以你们找上我，是因为我曾经参与过你们。”云善试图从陈辞岘的话中找出线索，“对吗？”

陈辞岘没有说话，云善明白他的意思，继续说：“我之前做过一个梦，那个梦大概就是你们所谓的游戏副本了，我和唐先生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所以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先生’这一个称呼感到不舒服？我也不清楚你，明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却能知道我的职业。”

陈辞岘为她鼓掌，两只手相叠在一起，发出几声响亮：“很厉害，所以你想怎么样？”

云善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选择同意，然后她又看到了唐南枫，发觉这个人很沉默，很不像他组的局，倒像是陈辞岘主动来找的她。

“你姐姐什么时候出来啊？”唐南枫终于开口问话。

“今年的12月，我姐早就服刑了，只不过新闻报道就提了一嘴。”

话好像问完了，陈辞岘和唐南枫就此告别，云善又去看了宋佳橙，她递给自己一封信。

“你也快走吧，等我出去了就可以回去了，留好我的卧室。”宋佳橙对她说这些，这些年宋佳橙一直在忏悔中度过，那么爱她的妹妹，即便她之前那样对她，她也一如始终的爱她。

她最后看着云善：“对不起。”

尽管她已经说过好多次对不起了，但宋佳橙还是觉得她依旧是对不起云善的。不管怎么样。

“我知道。”云善小心翼翼的收回信，对宋佳橙说：“你放心姐，我和妈妈都在等你回来。”

做了告别，云善离开了监狱，搭上了公便车准备回家，坐上公便车之后才想起来离开前宋佳橙给她的那封信，云善把信打开，仔细阅读一番过后手抖的厉害，鼻头也发酸。

这是一封迟到了五年的回信，云善写这封信是宋佳橙刚刚入狱，她也想着早早结束生命比较好，云善刚写完放在了床头柜上，但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但那一天云善也忙来忙去，忘记了信的消失。

如今快到宋佳橙出狱时，这遗书外加回信又回到了云善手里。

信纸被多次折叠过，可见被人多次翻阅过，云善也把它打开，阅读了这封5年前的回信。

［我是云善，原名宋善，我不知道我要写什么，好像这一辈子什么东西也没有得到。

我做了一个梦，梦好奇怪也很神奇，梦到了我的一切经历和我姐所经历的一切，我很心疼她，也很爱她，并不恨她，我姐也很可怜，但她好像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尤其是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她的愧疚与日俱增，但我不在乎，我爱的是她这个人。

我们小时候我爸妈就总是吵架，我好烦爸爸的吼声和妈妈的懦弱，她是那么的懦弱，任人推桑，任家暴，为什么爱的人都是这么伤心，为什么爱一个人总是痛苦的？我和姐姐一样，姐姐从小就学习很好，如果没有那些事，她会考上江师大的，但她没有，她丢了未来被我捡起来了。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姐姐，觉得我上辈子和你是个仇人，才会导致这一辈子这么悲惨。但后来我和妈妈离开了爸爸和姐姐，本来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的，但我们还是见面了，在同一所高中里，她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但我不恨她，我想救她，特别特别想。

我叫云善，妈妈说希望我像云一样自由自在，永远保持善心。

我想给姐姐改名叫做云佳橙，这样她又和我成为家人了，也像云一样自由自在，保持佳心，像颗橙子一样。

现在姐姐走了，我想我可能等不了她5年了，或许我也该走了。］

后面是宋佳橙给她的回信，宋佳橙的字体没有改变，依旧和之前一样，很清秀的字体。

［妹妹云善，我罪大恶极，我本来想我应该去死，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我真的很想去死，但我觉得这样对不起你的付出。我想我可以为了你在活一次，我觉得我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死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我已经死了，但你把我救出来了。

我想我应该还你一条命，但低俗的一命尝一命不太适合我们，所以我想或许我更好的生活，才是对你对妈妈最好的回报，我是这么想的，也想这么做。

云佳橙这个名字很好听，所以等我出狱之后，不管有多困难我一定要把名字改成云佳橙，和你们上同一个户口本。］

不短不长的一封信，让云善看着仿佛一切都可以释怀了。

她把信纸按照之前宋佳橙的折叠方法把信纸又一次叠好，薄薄的一张纸被宋佳橙多次折叠过，现在又一次被云善折叠，似乎完成了一个宿命的循环。

云善把信纸放进包里内侧，公便车到站了，她下了车。

回家的路上外面的阳光依旧，上午和下午的阳光没什么区别，一切照旧依然是原样，给人一种任何错乱都可以拨乱反正，好像除了那些罪不可赦的过错，其余的都可以拨乱反正回到原本的模样。

至于一切都要付出的代价，没有人去认真思考代价是什么，只要能满足自己的心愿，好像任何代价都可以让人接受。

比如某位机器人陈辞岘。

*

陈辞岘和唐南枫走出监狱，唐南枫问他：“我们又要去哪里？”

陈辞岘看着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带你去哪里，你没有任何记忆。”

“带我去那个学校吧，我们上一个副本去的学校，我想看看那里。”唐南枫说。

陈辞岘点点头，这里离学校并不太远，陈辞岘也正好不想开车了，虽然是自动驾驶，他和唐南枫并肩在路上走着。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和唐南枫这么相处过了，明明在他醒来之后，他就和唐南枫去了电玩城，但真的好像过去了很久。

现在唐南枫刚恢复一些记忆，又加上刚“认识”陈辞岘，话还比较少，而陈辞岘虽说是机器人，但他在现实世界里也算半个人类。

在虚幻空间受过的电击处罚对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在现实世界里，他多走一步都是冷汗冒出。

所以他们之间是个很微妙的处境，安静又尴尬，夹杂着一些很像前任叙旧的感觉。

“我之前认识你吗，陈辞岘。”天渐渐变暗，路边的灯也都打开了，唐南枫看着地上紧挨的黑乎乎的两个影子，突然问到陈辞岘。

认识。

但该如何解释呢？

是解释那300年来的1501次轮回？还是说这一次轮回的初次相遇？还是说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陈辞岘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遵从内心，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那为什么我唯独不记得你？”

因为我是你的劫。

“不知道。”陈辞岘告诉他，“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忆。”

我知道。

因为我。

唐南枫又问他：“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又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陈辞岘回答不出。

恋人？可他们的恋人关系要追溯到300年前的那一段一年不到的时间。

朋友？可唐南枫记的所有朋友，唯独忘了这一个朋友，那这一个朋友又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呢？

只是单纯的被创造者和创造者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此时此刻陈辞岘居然真的觉得如果唐南枫不认识自己就好了。

说不定这一切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他不会因为被造谣而承受不住选择离开学校，陈辞岘也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到处找人无心学习，这也好像是陈民育和母亲之间矛盾的导火索。

然后母亲去世，陈辞岘自杀，唐南枫失踪，陈民育开始研究机器人，一切都变了。

只是陈辞岘变成了机器人，他的任务是拯救唐南枫。

母亲依旧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