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后街的沥青路刚浇过柏油,月光一照,裂缝里的碎石像被碾碎的星屑。黎寂榆踩着商迟意的影子往前走,左脚故意落在他右肩的虚影上,仿佛要把那片影子钉进银河的旋臂里。
“步频误差0.23秒。”商迟意突然停步,黎寂榆的鼻尖撞上他后背,呼吸间全是白大褂上残留的消毒水味,“上周你故意绕远路买星空糖时,左腿步幅缩短了2厘米。”
黎寂榆的鞋尖碾碎一颗石子,石子飞溅到路边的积水里,搅散了倒映的猎户座:“商学长连走路都要做生物力学分析?”他忽然转身倒着走,双手背在脑后,“那不如算算——我这样走,影子会不会缠住你的?”
商迟意腕间的医用表突然震动,GPS定位光标在表盘上跳成双星系统的轨迹。上周他们在天文馆打赌,谁能先走出完美直线,输的人要吞三颗酸柠檬糖。此刻黎寂榆的影子歪歪扭扭地绞着他的裤脚,像银河悬臂缠住主星。
“现在误差值足够写进《医学生反常案例集》。”商迟意拽住他的手腕拉回身侧,“建议恢复常规步态。”
黎寂榆顺势贴着他肩膀笑:“常规多没意思,要不要试试……”他突然拽着商迟意横跨三步,踩进施工未干的柏油里,“——螺旋步?”
解剖室走廊的声控灯年久失修,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明明灭灭。黎寂榆数到第十七盏灯时,商迟意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上周四晚自习后,你在这段走廊多绕了三圈。”
黎寂榆的指尖擦过墙皮剥落处,那里藏着他上周用指甲刻的琴键纹路:“商医生连这个都记诊疗记录里了?”
他忽然快走两步,灯影将他拉长的影子投在商迟意胸口,恰巧盖住白大褂上“云城医学院”的绣字。
商迟意从口袋掏出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粒柏油碎屑——正是昨夜黎寂榆鞋底蹭掉的:“施工路段的颗粒密度和旋臂星尘沉积率相似。”他举起碎屑对着顶灯,“每平方米误差不超过三粒。”
黎寂榆抢过证物袋晃了晃,碎屑碰撞声像走调的音符:“所以商学长捡我的鞋底灰做银河标本?”他突然将袋子塞进对方胸袋,指尖故意划过心跳位置,“不如直接说……你想收集我的所有运动轨迹?”
感应灯突然全灭,黑暗中有医用腕表的冷光浮起。商迟意的手掌贴上他后腰,掌纹卡在脊椎第三节凹陷处——那是上周他们排练双人舞时,黎寂榆转圈失衡被他扶住的位置。
“不是收集。”商迟意的声音比夜风还轻,“是校准。”
琴房后的晾衣绳上飘着洗褪色的床单,黎寂榆蜷在绳圈晃悠,看商迟意用听诊器测地砖缝隙。他的拖鞋尖沾着星空糖碎屑,随着晃动在月光下撒成小行星带。
“第37块地砖有共振裂纹。”商迟意突然抬头,镜片反光遮住眸光,“和你上周跺脚赌气的力度吻合。”
黎寂榆的脚趾勾起晾衣绳,床单上的水珠滴进商迟意衣领:“那商医生要不要算算,我现在晃动的频率……”他猛地荡高,睡衣下摆翻起一角,“能不能震碎你的听诊器?”
商迟意起身握住晃动的绳结,床单上的水渍在两人之间洇出银河的旋臂形状:“上周你在这个位置偷埋了星空糖。”他忽然从地砖缝抠出个生锈铁盒,“糖纸氧化率37%,和旋臂末端恒星年龄呈正比。”
黎寂榆的耳尖在夜风里泛红。那是半年前他赌气埋的,糖纸上画着被划掉的“C?”(商迟意名字谐音)。此刻铁盒里的糖早已化成黏稠的琥珀色,像银河中心的那片星云。
医用镊子夹起糖纸的瞬间,晾衣绳突然断裂。黎寂榆跌进商迟意怀里时,星空糖浆蹭脏了白大褂,在胸口凝成玫瑰星云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