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账房的青砖地缝里渗着墨臭，姜知意蹲在檀木柜前，指尖抚过积灰的账册封皮。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后窗忽地灌进股松子糖气，谢珩的剑鞘已抵住账房先生的咽喉："劳驾，借贵宝地查个账。"

账房先生抖如筛糠，姜知意将银锭按在"永昌十三年"的账本上："刘先生续弦的银子，够在城南置三进宅子了吧？"她忽然扯开账册麻绳，泛黄的纸页纷落如雪，"就是不知这假账里的血钱，您夫人可敢用来打首饰？"

"姑娘饶命！"刘先生扑跪在地，"东家的账目向来是吴师爷……"

"吴师爷？"谢珩剑尖挑开里间帘幔，露出半幅未写完的礼单，"可是三皇子府那位擅仿字迹的吴幕僚？"

姜知意捻起礼单残页，蝇头小楷的勾捺走势与假账如出一辙。她忽然抽出袖中密信——谢珩幕僚上月的请安帖，两相对照，"谢"字的缺笔分毫不差。

"谢大人的狗，倒是会认主。"她将信纸甩在谢珩胸口，"连假账都要仿你的字迹，生怕别人不知你狼子野心？"

谢珩擒住她手腕按在算盘上，染血的绷带擦过她虎口："姜姑娘这般聪慧，怎看不出这是三皇子离间之计？"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旧疤在烛光下狰狞如裂帛，"吴师爷的妻儿捏在三皇子手里，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

窗外忽起瓦片碎裂声，姜知意反手将账册掷向暗处。黑影踉跄跌出，怀中跌落的药包散出甘遂苦香——正是谢珩每日服用的毒药配方。

"刘先生好手段。"她踩住药包碾磨，"假账毒药双管齐下，谢大人的命可真值钱。"

谢珩忽然揽着她旋身避开冷箭，剑锋削落偷袭者的面巾——竟是三皇子府的暗探，腰间令牌刻着"丙字七十七"。

"现在信了？"谢珩的唇擦过她耳垂，"你爹的假账，三皇子的毒，我的幕僚——姜姑娘，这场戏里谁才是黄雀？"

姜知意银针抵住他喉结："谢大人这蝉当得称职，连蝉蜕都备得齐全。"她忽然扯开他后领，北斗七星疤第七颗泛着靛蓝，"甘遂混着狼毒，这毒痕倒是越发艳丽了。"

五更梆子声里，姜知意摸到账册夹层的蚕丝地图。北境粮仓的标记处，谢珩的血渍凝成小字："吾妻知意"。妆奁暗格突然弹开，半枚染血的玉珏与账册缺口相合，夔龙纹裂痕处刻着"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