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好事近
“你没事吧?阿月?”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惜月回过头去,发现眼前的陈岳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今日的靖王穿着青黛色的销金华服,置身宫廷之内更显得高雅贵气、相貌堂堂,也更加得遥不可及……
忽然又一阵风吹过,明惜月两眼一黑、直直向后栽去。
醒来后,明惜月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正平稳地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时不愿醒,复又闭上眼,想着就这样长梦不醒或许也不错。
“好了阿月,已经出宫了,可以醒来了。”
原来王爷早看出来她在装睡了……她睁开眼,一时有些尴尬。
王爷把人放了下来后,明惜月觉着可能是方才受的刺激太大、又被抱着悬空了太久,以至脚步有些虚浮。
见她似站不稳,靖王爷笑着说:
“从不曾跪这么久过?看来明大人自幼对你甚是疼爱,不像我早就习惯了……”
明惜月一边锤着腿,一边想着难道王爷在宫里也要经常罚跪吗?
谁敢罚王爷啊,皇上?还是先帝?
“好了,你进宫这么久小萍知道吗?我带你去找她吧。”
明惜月这才想起,自刚才被拖走到现在,小萍肯定急坏了……
话说此时,街上的小萍正因找不到明惜月而打算以死谢罪,却转头在灯火尽头处看到了自家小姐。
以及身旁不远处负手而立身着玄袍的男子,不是靖王爷还能是谁?
于是顾不上许多,小萍冲过去抱住失而复得的小姐急得大哭大叫。
而此时的明惜月仍没完全恢复正常行走,要不是身后靖王眼疾手快帮忙扶住她的腰,小萍这实打实的一扑差点让她这九死一生的元宵夜真出点什么事儿……
明惜月于是轻抚着小萍的头笑着安慰,说她只是太久没出门一时迷路了,还说她一向没有方向感、是个路痴,而东京城街道太复杂自己记不得路……
“不过还好,遇到了靖王爷,他带我回来找你了。”
明惜月扯完谎,见陈岳也应了声并没拆穿,才彻底放了心。
小萍见小姐回归,于是抬头拭去泪,向靖王行了大礼,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哪里就那么夸张了,你家小姐不过是迷路罢了,又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见王爷还能笑着打趣小萍,正如同往年元宵节一般,明惜月一时竟有些恍惚,不清楚今夕是何年。
小萍求助的官兵似乎认识靖王,见明家小姐被找回,也就自行退去了。
许是担心她再次摔倒,靖王爷一路护送着明惜月回明宅,也被小萍感谢了一路。
路上小萍紧抓着明惜月不放,被她调侃像只护崽的母鸡。
而小萍似是没注意到自家小姐不断发抖、冰凉的双手,直怼回去:
“小姐哪里去过乡下,小萍才是乡下长大的、才没见过什么母鸡护崽……”
而王爷只是不停地笑着,似在享受什么罕见的美好时光。
三人就这么笑闹着走到了明宅大门,明惜月主动和靖王告了别。
她今日实在是承受了太多,需要好好休息消化这一切。
王爷见此也并未多说,只是走之前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还夸她今日的衣服好看,笑说:
“这银朱色很是衬你,以后可以多试试。告辞。”
而明惜月看着陈岳的背影离去,想起来去岁端午、他送自己红宝石镶嵌的金簪时也是这般,说颜色很衬她。
今日事了,小萍想着自家小姐和王爷的关系又恢复如初、很是开心;
而明惜月却在想着,不知道她离开汴京城前,还能否再见他一面。
这一年京城的花普遍开得早,明家少爷与崔小姐的婚期便定在了一个桃花盛开的春日。
婚仪一切从简,但京城盛行“厚嫁之风”,崔家也入乡随俗,随未来明家少夫人带来的嫁妆、光是单子就有几斤重。
看着一整船的嫁妆送入明宅,明惜月才晓得为啥前世的苏子由老先生会为了嫁女儿被逼着卖房卖地了。
别的不说,这崔家确实家境殷实,与明夫人出身的韩家巅峰时期不遑多让。
明惜月自进京便未去韩家探过亲,因其外公去后、家中子侄们不善操持,韩家家业也渐渐有了败落之态。
直待明家回京后,明惜月听说韩家两位舅舅甚至一度变卖京中房产、守着老本儿四处行商讨生活去了。
明惜月一想到母亲在家时曾展现出来的经商才能,只遗憾若是韩家小姐当年未嫁入明家,而是留在娘家做生意的话,只怕早成了女首富了。
世事难料,可若真是这般,那今世就也没有她明惜月了。
说回这金城崔家,崔云娘是家中独女,崔家在兰州虽是大家、但其他几门的亲戚并不与之亲近,却几乎只仰仗崔姐姐一家生活。
崔家二老为防着百年之后家产被亲族蚕食殆尽,便将多数家产充□□女的嫁妆、带来了京城。
明惜月这才了解到,原来今世之嫁妆亦可试做女子之“婚前财产”,哪怕婚后也是可以由妇人自行处置的,甚至和离再嫁也可从前夫家带出。
尚未成礼,崔家在城中租了一方宅院小住,说是打算在东京城赏玩一番。
而这期间明宅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明家小姐打算等兄长回任后离开汴京去历城老家。
二是靖王爷来信告知,婚礼后不久他便要和明长弦一路同去西北。
明家二老自是不忍爱女独自去历城、又无长辈照看,这让明惜月着实废了好一番功夫说服自己的双亲。
而明长弦似是猜到小妹的决定许是与靖王有关,并未明着发表意见。
最终是明惜月以“自出生以来从未回乡祭祖深感不肖”为由,让明老爷点了头。
“夫人,儿女大了,想去哪儿便由他们去吧。”这是明老爷宽慰自家夫人的原话。
事后,明惜月时常感慨自己生在明家这般开明的家庭、多么幸运。
至于靖王爷那边嘛……
婚礼前几日,明长弦才收到书信,为此事还专门去了一趟靖王府求证。
明少爷回家后并未多说,只道靖王爷自觉多年来于家国社稷无所裨益、深感愧疚,便主动上书自请去西北戍边。
甚至去的地方,比兰州还更偏远些。
此事似乎今圣正月时便早已准奏,如今已成定局。
明惜月知晓后,却并未表现出意外。
若设身处地来想,连她自己都经受不住这飞短流长、躲去历城,而她亏欠良多的陈岳若想逃去西北自然也没什么好意外。
而且明惜月隐隐觉着,或许走之前能听到靖王爷亲自和她诉说缘由,也说不定呢。
明家与崔家结亲当日,明宅格外热闹,明惜月也一直上蹿下跳地接新娘、迎宾送客、发洗钱,任劳任怨一路笑个不停。
按说这是她在今世第一次参与婚礼,新郎官又是自家兄长,此番表现也不算意外。
直待兄嫂礼成,撒帐、和髻、交杯酒饮完,众宾客前去酒席赴宴之后,明惜月才敛起笑容独自回房间,一时竟偷偷抹起眼泪来。
见此,小萍打趣说她是不是也想嫁人了,不然如何这大好的日子竟哭了起来?
明惜月回说去你的吧,说自己不过是感慨自家兄长不易、为他高兴罢了。
小萍为此并不买账,但是奈何如今的明家在京中官声渐起,来往的官员、旧友自然也多了起来。
见宾客实在太多,明惜月直打发小萍回酒席上去帮忙。
而明惜月却自觉远离了人群,想着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近期又深陷舆论中心,还是低调些好。
可等她独自在房间后却并不急着休息,仅略沉思片刻,便取出温酒、泡茶的家伙事儿,简单收拾了房舍,等着贵客到访。
这贵客嘛,自然是靖王爷陈岳。
哪怕今日的靖王手握明家少爷亲自送去的请柬,仍旧偷偷翻墙进了明宅,直奔了明惜月的闺房。
考虑到应是最后一次于此地招待陈岳,明惜月主动问候来人今日是想吃茶还是饮酒。
靖王听后笑了笑,说:“当年你吃过我亲自点的茶,今日倒想试试阿月你的手艺,可好?”
听后,明惜月不禁笑了笑,说幸好自己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