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选择带余子益去附近最近的KFC,陶峦带他去了稍远的西餐厅,正值中午时分,生意热闹非凡。
一楼窗边座位,陶峦盯着外面的广告牌晃神,上面刊登着Kapit?n朗姆酒宣传海报,正对面是巨星卢池提前两个月预告庆生的大屏,侧边是钢琴大师Richard的音乐会宣传。
陶峦盯着音乐会宣传牌愣神,她上次参加Richard的音乐会还是十七岁那年,托关系买的内场票,和祝聿一起坐在前几排,她听得如痴如醉,旁边祝聿睡得醉生梦死。
她轻微摇晃脑袋,从记忆中回到现实,拿着菜单点了一份费力牛排,转过头去问余子益,“想吃什么?”
“和你一样。”余子益紧挨着她,看着菜单上的字,许多字大部分都不认得,却不想在姐姐面前丢脸,只能奶声奶气重复着。
“能吃冰淇淋嘛?”他探着头试探问道。
陶峦将菜单还给服务员,朝余子益摇摇头,“那要怎么向妈妈交差呢?”
“我们可以不告诉她,”又挤出几滴眼泪,小孩抬头委屈巴巴说,“不吃的话,我就会死掉的。”
陶峦立刻用手捂住余子益的嘴巴,“小孩子要健康长命,不准随便说死不死的。”
“可是人都会死啊,我这里要是不放电池,就会没电。姐姐这里没有电池吗?”
陶峦抿抿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陶小姐?”
倏然一道声音旁边传来。
陶峦不由自主转头看过去,男人身穿米色休闲衬衣,西装黑裤,俊逸文雅。
这是合作方芭克丝公司派来的总负责人,云卓。
他是美籍华人,陶峦对他印象很不错,不似传统观念上的甲方挑挑拣拣一大堆,他会很明确告诉你需求以及要更改的地方,谈吐大方且颇具眼光。
“云先生您好。”她起身朝对方伸出手。
云卓礼貌地回握,疑惑看向身边的小男孩,“这是?”
“微姐的孩子,我带他出来吃饭。”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余子益,五岁。”男孩伸出五个手指头。
“真可爱,”云卓揉了揉余子益的脑袋,又看向陶峦,“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吧?”
“当然不介意。”陶峦摇摇头。
“说起来,这周商谈颁奖会细节,你怎么没过来呢?”云卓点了单后,好奇问道。
“公司内部人员调动,我现在负责幕后撰稿部分。”
“怎么会?从业这么多年,我可从没听说过把策划换走的。”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一个方案的灵魂就是策划者,尤其是搞创意宣传的职业,临时换走创意策划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毕竟我刚毕业嘛,经验不足,也可以理解。”
察觉到女人语气里的落寞,云卓出声安慰,“你已经很优秀了,我们都很喜欢你的方案。”
恰好服务员把食物端上桌,余子益目不转睛盯着云卓的雪顶咖啡上面的奶油,吞吞口水。
云卓不禁笑出声来,将咖啡推到小孩面前,“尝一尝?”
余子益警惕看着眼前男人,虽然他的长相不具备攻击性,但总感觉很假。但小朋友无法拒绝冰淇淋的诱惑,祈求般的眼神望着陶峦。
“只许喝一口。”
陶峦受不了这种眼巴巴的眼神,举起食指郑重说道。
小孩立马端起杯子,嘴巴长到最大,猛喝一口,唇边残余着一圈泡沫。
看着他稚气的动作,陶峦唇角不自觉弯起,从包里拿出纸巾想要给他擦嘴。
余子益却毫不在乎,双手捧着咖啡杯递到陶峦身前,眼睛扑扇如天上星星,“很好喝,你喝一口。”
孩子的善意总是很难拒绝,可这是云卓的咖啡,她正想开口拒绝。
“这家店的雪顶咖啡确实好喝,你不妨也尝一尝?”云卓似乎看出女人的顾虑。
看着余子益期待的目光,陶峦接过咖啡轻轻抿一口,冰爽甜腻,甜食能促进多巴胺的产生,不自觉心情也变好。
余子益开心地将杯子递回给对面的男人,“你也喝。”
陶峦看着杯口边缘淡淡的口红印,连忙将杯子推至自己餐盘旁边,朝云卓歉意开口:“我会再点一杯。”
“不必,喝到的人心情好,这杯咖啡就完成它的使命了。”云卓不介意摇摇头,“还得多感谢你,Kapit?n朗姆酒的首次售卖很成功。托你的福,总部的奖金很可观,这一顿我请。”
陶峦正想推辞,余子益抢先开口:“我妈妈说会请姐姐吃饭。”他全程只听懂最后一句话。
云卓看着他嘴边泡沫,只觉得小孩可爱,“好,那下次我请你和姐姐吃冰淇淋可以吗?”
“好!”
余子益想也没想就应下。
“赏这个脸吗,陶小姐?”云卓侧头问道。
陶峦扯出纸巾细心替余子益擦拭着唇角,“其实不用请我吃饭,本来也是工作分内之事。”
云卓说:“那可不行,不能骗小孩子。”
“对对对,大人不能骗小孩子。”余子益附和道,又转转眼珠看着云卓,“大人也不能骗大人。”
这哪跟哪啊,陶峦没跟上余子益的逻辑。
云卓却笑了声,“我不会骗你姐姐,只是她不赴约。”
“大人不能骗大人。”余子益又郑重看着陶峦。
“抱歉,我最近很忙,恐怕抽不出身。”陶峦撇过头去没看小孩失望的眼神,反而是歉意对云卓说道。
她虽欣赏云卓的才能,却不代表想要进一步了解,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开启莫名其妙的暧昧。
“没事。”云卓见她实在不愿,也不强求。
余子益见自己的冰淇淋泡汤了,耷拉着个脑袋趴在桌上,嘴角撅起。
陶峦只能用手摸摸他脑袋,“等会我给你买薯条吃,别不开心。”
“好。”小孩声音有气无力。
“姐姐虽然忙不能来,并不代表我就不请你吃冰淇淋。”
云卓轻轻掐了掐男孩的脸颊,了然轻笑。
听到他的话,余子益眼角弯了弯,露出两颗虎牙。
还好云卓擅长应付小孩子,陶峦用叉了块牛排肉强迫自己吃下去,谨记黎医生刚才的叮嘱,一日三餐不可少。
倏然,陶峦感觉有道灼热目光游走在身上,头顶传来男人轻飘飘的声音,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认真。
“聊得挺欢啊?”
祝聿居高临下站在餐桌旁,眯眼打量坐在内侧的陶峦,脸上神色平静淡漠,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在二楼凝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多久。
在外人看来,三个人倒像和谐一家,落在他眼里,这画面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他转头瞥了眼坐在陶峦对面的男人,这难道就是她那劳什子男朋友?
样貌一般,气质一般,穿衣品味也一般,全身上下就透着两字——一般。看来陶峦在国外读书期间,眼光是直线下降。
听到他平淡的语气,陶峦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手肩膀绷直,不由蜷了蜷手指。
她太清楚祝聿,语气有多平,就有多危险。
怎么会在这遇见他?
她微微抬头,却不看向祝聿,余光瞥到男人欲吞噬自己的目光。
“这位是?”
明显察觉气氛不对劲,云卓敛去唇角的笑,看向陶峦。
听到对面男人的问题,祝聿眼底含着笑意,他很期待陶峦的答案。
在她心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什么?
两道炙热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陶峦洁白牙齿咬住下嘴唇,眸底不见任何波澜。
“不熟悉。”
她的声音平淡冷清,甚至带些沙哑。
祝聿脸色立刻冷了三分,垂着眼皮看向女人,浓密蜷曲的头发遮住她侧脸,大而圆润的灰绿色眼珠透露着漠然,记忆里她眼下的浅褐色雀斑早不见踪影,光滑细腻的皮肤毫无破绽。
他一直觉得,陶峦是巷口昏灯下格格不入的蔷蘼,最适合用从伦敦带回来的杜松子酒滋养,让她沉醉上瘾,然后泡软直至熟烂,做成干花永远摆在床头。
但祝聿不知道,根本用不到酒,摘下瞬间就会发现汁液染尽手背,奥,原来早就渴望着烂死街头了。
“我是陶峦的朋友——云卓,你好。”云卓起身朝他伸出手,摆上得体的微笑,但语气里蕴含隐隐的得意。
朋友和不熟,亲疏距离清晰可分。
陶峦冷眼旁观,要是云卓能帮她摆脱掉祝聿,她求之不得。
“出来。”
祝聿丝毫不搭理云卓,依旧盯着陶峦,声音又冷又硬。
不是男朋友就行,小猫虽容易沾烂桃花,但她骨子里傲得很,这样随处可见的,她瞧不上眼。
身边的男人本来就散发恐怖的气息,一开口就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压迫,余子益身子抖动一下,趴在桌上不敢动。
“别怕。”察觉到小孩子内心的害怕,陶峦抚摸着他的背宽慰道。
“我不喜欢重复,出来。”
这一幕在祝聿眼里极其扎眼,他可没想好要当谁的继父。
“你别吓着他。”
“这就心疼了?”祝聿眼底笑意不减,眸光却森冷如霜雪,“你要是不出来,猜猜我下一步要干什么?”
说完,祝聿揪住余子益的衣领,轻松把他提起来放在旁边地上,大步朝陶峦逼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清楚的声音说:“你不愿意走的话,我不介意抱你。”
“你敢?”陶峦拧紧双眉。
余子益站在一旁,豆大泪滴不敢落下。
“这位先生,陶峦不愿意的事情,请不要逼迫她。”
被晾在一旁的云卓不悦开口,虽然看穿着和举手投足中都知道这个男人不一般,不能轻易得罪,但眼睁睁看着陶峦受欺负,他于心不忍。
仍旧忽视不相干人的话语,祝聿微微俯身向陶峦伸出手,鼻尖近乎贴着她秀发,危险气息也似火药粉末般溅射到面颊上。
陶峦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