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缜的笑就停在脸上,“不挤不挤,我们床大,再说了,我得罪人多,我们一起睡最外间,安心些,有什么动静不必唤人,嫂嫂不必管我们。”
薛惠林点头,“够住就行,柳姑娘说弄绸缎铺,她会苏绣裁衣,让我们一起弄,我觉得行,我也跟着学点,家里也有进项,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温缜点头,人确实得给自己找点事,不然就会慌,就会有虚无感,温立与薛惠林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地,本来心就是慌的,现在有点事做,被人带着也挺好的。
——
晚上茜茜又把安安惹哭了,然后茜茜跟着哭,温缜过去的时候,看着茜茜雷声大雨点小的模样,又看看安安委屈的直抽,给安安糖果哄住。
然后抱过茜茜去房里,“再哭就不准你与安安玩了,怎么回事啊?”
茜茜假哭着抽了抽,“我不是故意的。”
温缜才不信,他一看就知道是茜茜先撩拨的,“你就是故意的,仗着自个聪明欺负安安。”
茜茜停了一会,“我就是跟安安玩,她以前老是不理我。”
“那小宝宝也不能欺负大宝宝,安安现在六岁能记事了,以后记仇离你远远的,你就没有姐姐了。”
茜茜震惊,“会吗?”
“会的。”温缜觉得是茜茜太闲了,“你与安安明天也读书,每天认五十个字,你聪明,学会了给安安补课。”
“好。”
“明天用零花钱买吃的给安安道歉,听到没有。”
茜茜点头,“嗯。”
温缜揉了揉她脑袋把人送回房里,让小满带着她玩。
孩子真难带,茜茜明显反派行为蠢蠢欲动,小时候不教长大更无法无天。
此时夜已深,温缜回到房里,狄越正倚在榻边翻他书,见他进来,“怎么,又被小孩闹得头疼?”
温缜坐到他身旁,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书搁到一旁,“茜茜心眼比安安多,今日又故意招惹她,把安安惹哭了,自己还假模假样地跟着哭。”
狄越想了想,人都是偏心的,“茜茜才三岁,你怎么知道不是自个冤枉她?”
“小孩子的事一眼就能看明白,”温缜揉了揉眉心,“我让她明日拿零花钱买点心给安安赔罪,再让她俩一起读书,省得她闲得慌,整日琢磨怎么逗弄安安。”
狄越点头,“这法子不错,也安生,快洗漱睡吧,明早还得去书院。”
——
温缜早上起来吃完早饭,就背着书箱与狄越回书院了,他一回来同窗们就围上来,“温秀才,你回来了,听说那天来找你的是锦衣卫?”
温缜咳了咳,“就去帮忙办了点事,大家快晨读吧,我缺了几天的课,要补补,不方便细聊,抱歉。”
同窗们听他这么说也不好缠着人问,各自回位子上去了,前桌虞忌递给他笔记,温缜忙接过,“虞兄,谢了!”
温缜拿着就背了起来,几天没学,感觉都忘了许多东西,再背时才想起来。
中午袁怀谨非挤进来他们小团体,然后缠着温缜问,“我听我爹说你在杭州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说说?”
温缜用折扇把他怼开,“你离我远点,你听谁说的问谁去,我哪知道?我就去办了点事,说的那么邪乎。”
袁三哪有情商,非问,“怎么回事,就一点也不说?我可是听说你办了个大案,于大人都夸你有为,肯定回京会为你请赏,说不准,你要发达了。”
温缜哼了一声,“无可奉告。”
“德性。”
由于他非挤进来,他们五个人变六个人,刘永在上回考校拿了头名。
温缜听了为他高兴,“刘兄刻苦,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刘永也高兴,“老师说我继续下去,拿个举人功名十拿九稳,乡试要是能过,我明年就赴京赶考,到时候我们一起也有个伴。”
温缜点头,“成,一起考吧。”
袁怀谨哼了声,“你们我不知道,我肯定是能过的,这江南,谁不卖我袁家一个面子。”
温缜看着这关系户,呵呵,“你闭嘴,不然我们三揍你一个。”
他们班本来就是天字班,是书院里最优秀的二十人组成的。
袁怀谨懒得理他们,一群穷鬼,就会死读书,不像他,天天给他补课的老师都请的大贤。
崔九是个学渣,他能进纯粹是他爹砸钱砸得太多了,顺便让他认识人。在大明当商人很难的,如今又有风声说要海禁,关起来就更吓人了。
虞忌想着老师对他说的消息,温缜经过这一遭,只要不太差,榜上有名是妥妥的。
“我们还得谢谢温兄。”
温缜疑惑的看向他,“谢我什么?”
虞忌在包厢烫着到手的碗,“以往乡试哪个县的试卷在上在下,都是看运气的,若是监考官对这个县看不惯,将试卷放到最下面,上面考官批阅的时候,就不仔细了,前头已经看久了。如今温兄出头,他们肯定不敢争对扶风县的,六年前因为被人这么办,举人县里才出了三个。”
扶风县文风昌盛,三个换其他地已经很好了,但是他们这可不是,那是最差的成绩,县令都会被质疑政绩的那种。
温缜点头,了解,毕竟官员办事任性的前提是不会得罪上面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温缜受到颜夫子的重点关注,可谓是倾囊相授了,然后温缜的课业,硬是重了起来。
“《春秋》重义理,你文辞虽工,但析题还不够锐利。”颜夫子敲了敲他刚写的制艺,眉头紧锁,“譬如这句‘王道荡荡,民之所归’,看似堂皇,实则空泛。考官要的是见骨见血的见解,不是四平八稳的套话,你重新写。”
温缜的日子陡然忙碌起来。
颜夫子在下学后将他单独留在学舍,案头堆满了历年乡试的朱卷墨卷,从破题到承题,从经义到策论,逐字逐句地掰开揉碎讲。
“近年科场文章偏于华丽,失了务实。”颜夫子敲了敲桌上一份试卷,“你看这篇,辞藻虽工,却无筋骨,考官初看惊艳,细读便觉空洞,这样的卷子,放到最后批阅时,极易被草草略过。”
温缜垂眸细看,果然如此。
颜夫子又抽出一份,“再看这篇,破题平实,但层层递进,论据扎实,即便考官疲乏时翻阅,亦能眼前一亮。”
温缜跟着思路上去。
他的课业愈发繁重,每日天未亮便起身诵读经义,夜里挑灯练笔,一篇文章反复修改,直至颜夫子点头。同窗见他如此刻苦,有人钦佩,亦有人暗中嗤笑:“这般拼命,莫不是还想考个状元不成?”
狄越看他这么拼,就帮忙管茜茜,就这么一直太平到年关,他与柳蘅早就拿到户籍,这民籍还给了他们几亩薄田,干脆就让人种了。
刘县令也知科考要紧,加上也没再出大案,就没为难他,有事自个想办法。
年关书院要放假了,狠学了半年,温缜觉得自个变强了,至少他不慌科举了,他在古代学业里,变得真才实料起来。
温缜伸了伸懒腰,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虞兄,提前祝福新年了,明年见。”
虞忌看着高兴点头,“温兄,明年见。”
刘永也长吐了魂,“我也回家了,一直在书院,再不回去我娘就把我忘了。”
袁三家的马车已经来接了,他们各自回家,温缜牵着狄越一道回去。
江南前些日子下了点小雪,但不大,很快就融了。冬天还是很冷,江南是湿冷,风直直往领口钻,寒风刺骨。
家离书院近,里头炉火烧得旺,很暖。外面绸缎铺生意一直比较淡,由于闹鬼的传闻,过了几个月,温家人住着也挺好,加上柳蘅的手艺,薛惠林与人相处打交道,生意才好起来。
当然,主要是袁三与崔九帮了大忙,他们先前没有零散的,光供给崔家的苏绣与成衣都忙不完,袁三经常来买,袁家是大家族,女眷多。
柳蘅就与温家对半分,毕竟生意是温家带来的,她比较孤僻不爱与人说话。柳蘅也胖了起来,不再是那般吓人的瘦了,脸上有了肉有了血色,倒也亭亭玉立。
有人托媒婆来说亲,她脸上就顿时难看起来,薛惠林只道她家只一个,要招赘,不外嫁,媒婆只得讪讪走开。
柳蘅对于成亲是应激的,她要招赘也是托词,她根本就不想嫁人,要不是怕世俗闲话,她恨不得自梳上去。
她姐姐嫁人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这个时代的女子又太难,她已经有女户,银钱可以存自个户头,她跟着温家也不怕被人盯上,干嘛想不开给自己找晦气。
她觉得找个男人就是给自个找晦气,她这样的孤女,就算找个上门的,也会被人吃干抹净,活这一辈子就够了,她的身体在暗室待了两年,才刚恢复,万一生个孩子出事怎么着,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凭什么?
柳蘅的想法薛惠林也不知道怎么劝,再说她又能养活自己,没有软肋也挺好,怎么活好这一辈子才是重要的。
江湖里那么多侠女,走南闯北,不都活的好好的?柳蘅又有手艺能养活自己,又为什么不能主宰自己命运?
狄越回到家拉过温缜,“我们在过年前去寻莫五爷,那块陨铁我送过去几个月了,去找他铸两把剑,这把寒霜剑我也要卖与他。”
温缜愣了愣,“为什么?这剑不是绝世名剑吗?”
狄越看了看手中剑,“就是因为这剑有名,我才要卖与他,就当以前的十一已经死了,我离开这把剑,也与过去做个了断。免得一直握着这剑,被人认了出来,到时候又麻烦。”
温缜了然,“那我们明日就出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