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门,已经是深夜2点。
虽然熬夜是广告人的家常便饭,但一口气到这么晚,还是少见。
她只想快快躺下,又想起今天糊了一脸全妆。只能拖着发沉的身体走到水池边卸妆。
无意间瞥到叶恒祯的外套,心里懊悔:自己这个记性,忘记在车上还给他了。
外套扣子在灯光下熠熠发光,提醒她最好用衣架挂起来,避免压出褶子。
卸完妆,整理好外套,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可惜过了时间,毫无困意,只强制自己闭眼硬睡。
但KTV大门口那场吵架总在眼前浮现,小伙的动作、女人的眼神,还有叶恒祯的体态,让她大脑兴奋。
开始琢磨,一句一句分析自己说的话,哪里还有纰漏。
认为自己应该再凶点,说不定能让那小子掏钱,赔偿叶恒祯的精神损失费。
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
干脆爬起来,打开灯,拿起电脑开工做复盘。
做到一半,她突然笑了。笑自己被规训得走火入魔,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还要做个PPT。
可做都做了,就继续吧。
希望有了它,没事多看看,精进吵架技术,再吵就不会怕成今天这样。
三下五除二,她码好字,配上图,还做了个排版。
半个小时,一份漂漂亮亮的吵架复盘PPT做好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发给叶恒祯。
发出去后几分钟才反应过来,都3点了,人家早就睡了。这么做,扰人清梦。
幸好文件允许撤回的时间长一点。
没想到叶恒祯立刻发来消息:
【我正看呢,你干嘛撤回?】
林羽童感叹,真是年轻,比自己还能熬夜。回他:
【怕消息声打扰你休息,所以撤回】
他秒回:
【没事,我睡不着】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发了一句话,和上面都没关系:
【我想了,真的可以和你搭档,参加比赛】
叶恒祯见了,只觉得手心潮湿,差点抓不稳手机。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她:
【这事周末再说吧】
十五分钟后,对方没有新消息。对话到此结束。
他关掉对话框,切换到美股大盘数据。视线不停游移,心思不在这上面。
“和你搭档”四个字让他心花怒放,可担心她是深夜睡不着,受到肾上腺素刺激,做了违反常理的事,一时冲动才讲这话。
秋夜渐凉,几片阔大的梧桐叶子在树上晃来晃去,不知道是走是留。
受到客户削减预算的影响,林羽童她们一下子空了,每个人都趁机忙自己的事。
顾姐有空就看家中监控的狗狗,如果可以,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和爱犬分开。
孟朗朗一如既往,手里忙着聊天,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精力。
林羽童则对着AI问【优秀拳击手的训练计划】【45天冠军拳手速成】之类的问题。
AI略作思考,连绵不断吐出一大段文字。
她粗粗看一眼,复制粘贴做成文档,再打印装订,看上去是个像样的计划书。
盘算着周末和叶恒祯说这件事,拿出文档说明自己有提前准备,显得态度真诚。
虽然是预制的真诚。
周五晚上,林羽童飞快地收拾东西,她急着下班回家,比孟朗朗还积极。
恰巧,小姑娘从厕所回来,看她这么着急忙慌,便问:“童姐,晚上有安排?”
“没有。”
“祯哥没找你过周末?”
她有点心虚:“没有。”
小姑娘的反应在眼前一闪而过,来不及看清,赶快冲到楼下,坐上刚叫的车,往家的方向走。
回家,她有自己的正事做。
“作为搭档我很负责,你看这是训练计划。”
林羽童脸上堆笑,把一叠A4纸推过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不对,太讨好,像和甲方说话,叶恒祯应该不喜欢这么客气。
“训练计划,你瞧瞧,包你成为冠军。”
再一看,皮笑肉不笑,太奸诈,搭配这句话,像要把人拐卖到缅北。
怎么说都不是想要的效果,她瘫倒在沙发,A4纸盖在脸上,自言自语:“该怎么和他说话呢?”
之前抗拒做叶恒祯拳赛的经纪人,是担心他居心不良,借此和自己发生什么。
相貌英俊,却有着不羁外表,难免让人想到渣男。
远离渣男,是她生活里必须遵守的事。
因为是渣,就可能是玻璃渣,离得太近,难免遍体鳞伤。
但最近经历的事让她明白,叶恒祯是个懂得尊重的人,何况自己现在成了“他姐姐”。
她决定赌一把,赌他不会把搭档关系变成谈恋爱。
主动提出组队,是把分寸掌握在自己手里,万一关系变质,她可以调整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紧张,生怕一句话说错,遭到拒绝。
在意叶恒祯这件事,藏在心底默默发芽,但她现在未察觉。
便在家里练了快2个小时,练到舌根发硬,成了王家卫拍电影。
比起怎么说让他接受,还有个问题需要解决:周末何时何地,和他见面?
赶快发消息问他:
【叶恒祯,周末哪天见啊?在哪?具体几点?】
【看你方便】
刚过两秒就收到他的回复,一直在等着自己吗?
考虑到他家和自己的位置,环境还要靠谱,她有了主意:
【那就XXX商城一楼的星巴克,周六下午2点,可以吗?】
【好】
只一个“好”字让她焦虑,太干脆,不像他的作风,说不定已经心里已经拒绝,明天只走个过场。
自己在这苦苦练习,岂不白费功夫?直接睡觉去吧,明天见招拆招。
转天,汽车疾驰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她摸索着手机,迷迷瞪瞪睁开眼,想看看具体几点。
1:26!瞬时清醒了。又揉了揉眼睛,确保没看错。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化妆、穿衣服,能多快就多快。
好不容易打上辆车,一打开门那个气味,让她恍惚以为自己钻进谁家被窝。
只好车窗拉到底,让空气流通。
刚才出门急,妆都没画完。趁在路上,对着镜子涂唇膏。
差一个红绿灯就到星巴克了,司机看起来更心急,为抢个绿灯一脚油门加速。
可惜灯变得更快,不得不一个急刹车。
林羽童整个人向前扑过去。
“啊!”她失声叫出来。
司机着急:“怎么了?乘客你还好吗?”
“没,没事。”
对司机来说,她没受伤,确实没事。
对林羽童来说,这事大了——副驾驶后背有一张沾满粉底液和唇膏的脸。
刚才刹车,她化的妆全贴在座位上,之前都白忙活了。更可怕的是,手里的唇膏折了一半,而另一半在叶恒祯的外套上划了一大道。
她闭上眼,难以接受这个画面,已经想象到他的阴阳怪气。
紧赶慢赶,进入星巴克是2:02分,不算迟到。
叶恒祯正在不远处冲自己打招呼。
用手遮着脸,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把衣服放在一旁,避免他注意到。
他侧头,想看到她:“你干嘛用手挡着脸?”
“没脸见你。”一语双关,没化妆、把衣服弄脏,确实不好意思见他。
“那你不也来了吗?”他不懂那句话的含义,只关心她:“吃午饭了吗?”
“没,不饿。”话得少说,说多了容易暴露自己。
“那要喝点什么?”
“不喝。”
叶恒祯挑眉,仔细打量她:“你说话按字交钱吗?一个字一块钱?”
林羽童慌张地摇摇头。
不巧,肚子正咕咕叫,赶忙两手捂住。刚才撒谎,一上午没吃东西,确实饿。
一张气色不怎么好的脸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他凑上前:“还说不饿?你脸色都很奇怪。”
林羽童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坦白:“我先说个事,你别生气。”
拿过衣服,展开那一道唇膏印,红得触目惊心。
“就是这个。刚才一个急刹车,我唇膏弄的。”声音小小的,在认错。
叶恒祯轻笑:“就这个啊?我更在意你有没有受伤。”
“有。”她有些赧然,“妆花了,就是你说的脸色奇怪”
他只是笑,顺带起身点餐。没一会拿着飘着热气的三明治和热拿铁走来。
闻见香味,林羽童咽了下唾沫。
他注意到了,直接把吃的放在她眼前,说:“小心烫。”
拿起来吹了吹,一口咬下去还是烫舌头,只得连连吸气。
脸却很红,没出息的狼狈样让她难为情。
“你等一下,我去拿杯冷水。”
接过冷水,她喝了一小口,才舒服些。
吃个微饱,拿出那叠A4纸,推到他面前:“我说要和你一起比赛是有备而来,这是训练计划,请你看看。”
叶恒祯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表情平淡,随意翻开一页。
这场面,这气派,林羽童有种向甲方卖方案的错觉。
草草翻完,他把纸扔在桌上:“你这诚意有点,但不多啊。”
“啊?”
“拿AI写的吧?”他双手合拢,目光深远,更像甲方,“一天800个俯卧撑,一天12小时,你要把我累死?”
秘密被揭穿,她两腿夹着手,不敢应声。
叶恒祯拉过椅子,靠近说:“挺简单的事,不必搞那么复杂。”
说的在理,她很认同,认真点点头。
“那就一起吧。”他撑着头,很随意的语气。
“不弄个考核什么的?”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然呢?安排你见家长?当这是相亲结婚?”
这话听着别扭,林羽童抿了口水,不想搭茬。
见这反应,叶恒祯知道自己失言,便掏出个iPad,用笔圈出一块:“解释下赛制,分小组赛和淘汰赛。小组赛打五场,累计积分前两名进入淘汰赛。明年3月开始,还有几个月时间。”
了解的差不多,她还有个问题:“具体要我做什么呢?”
叶恒祯脱口而出:“在我身边。”
林羽童怔了怔,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遮掩心慌。
“训练啊、吃饭啊,指不定还要你搀着我看骨科医生。”
他笑着,早知道是这个反应。
她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衣服,想起件要做的事:给叶恒祯转了100块钱。
看到转账提醒,他皱眉:“你干嘛?”
“洗衣费和饭钱。”
叶恒祯根本不想要钱,可清楚她的执拗,只好说:“谢谢,那我收下。”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
他答非所问:“你接下来有事吗?”
“有。”林羽童眼神躲闪,“我得回家卸妆,现在的模样,走在路上不自在。”
他默不作声,手捏着咖啡杯,筋骨分明。
再一次被沉默所扰,林羽童只能仰头喝咖啡,即便杯里已经空了。
他眉眼有一丝痛苦:“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哪里躲着,我不是来见你了吗?”她讲得有理有据,“再说我们又不是恋爱关系,过自己的生活很正常吧?”
他眼睑收紧,两人的确没恋爱,应该放她走。
林羽童已离开座位,听见他说:“每周六日下午2点拳馆门口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