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收到的推销,是引入最新科技的化装舞会,对方的宣传介绍让他想起大哥说的研究。
晚会的主题名叫《黑箱》,首场开幕在两天后,他是第一批被募集的虫。
隐私权视域下,这类化装舞会一直很流行。但是本次宣传的亮点是“信息全隐”,进入场所的虫,不仅面容会被隐藏,身高、胖瘦、声音、体感,都会在场域加成下变得统一化。
舞会的成员无法通过特征互相辨认,也不能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
似乎一切都是随机的。
但有一样东西能重新构建起虫类之间的联系桥梁——
那就是灵魂。
宋英很开心地说:他邀请我参加《黑箱》了。
安白:紧跟时事!
宋英:他说如果找到我,就会邀请我跳舞。你知道吗?晚会的最后会统一解除伪装,所以我们定了一个暗号,在舞蹈结束之时说出暗号,便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安白:如果你们都找到对方,就会在一起?
宋英:[晶晶眼.emo]对!
安白:不愧是你们!
都快在一起了,还没看到雌虫的脸,宋英大概是雄虫史上独一个。
如果宋英没有找到对方,岂不是要被甩了?
天哪,这样的话,等我被得知真相的西格拉甩的那一天,我们就能成为难兄难弟,互相拍肩安慰了!
不不不,还是祝愿他们终成眷属!
既然宋英要在晚会上面基,安白就势必要去围观了。
但是得找一个舞伴,总不能干站着吧。
安白先想到了卡玛,但是对方以导师临时安排为由,回绝了他的邀请。
无奈,换一个虫选。
西格拉……
他想好让西格拉易容的理由了。
出门参加一场……意义不明的派对。
西格拉醒来的时候感到十分轻松。
昨夜斐并没有光顾。
甚至也如艾因说的那样……不曾透露翅膀恢复的消息。
自从那次安抚后,雄虫的踪迹好像从宅子里消失了一样。
没有信息素。
没有精神冲击。
也没有命令。
名为艾冬的雌侍,似乎忙于各种事务,没时间搭理他——毕竟他也只是个不受宠的雌奴,不值得上心。
他便过着一段还算清闲的日子。
每天给豆苗浇一点水。
晒晒太阳。
偷偷看看翅膀的长势。
今天刚浇完水,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一般来说,敲门只是“我要进来了”的提醒。不过西格拉意识清醒的时候,很少等到对方动手,便主动将门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者并非预想中的斐,而是管家的亚雌艾冬。
“艾冬侍君。”西格拉退开一步,请他进屋,“有什么吩咐吗?”
艾冬点点头,领着家用机器进了屋,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拍了拍机器,从弹开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西格拉。
“这是一份保密协议,希望你能仔细看一看。”
保密协议?
每天被拘在家里,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必要?
西格拉心中生疑,手上却不停,直接拆开了文件的封装。
家用机器的屏幕上同样出现了文字,与他手上的文件进行对照。
保密的内容是:在莱西洛雅家的一切见闻。协议具体罗列了很多内容,包括宅邸位置、成员的数量和相貌、具体的工作等,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和雄虫有关的信息。
西格拉心中暗嘲:我甚至没有接触过那位中心角色。
难道签下保密协议,便是与雄虫见面的前提?
我倒宁愿不要这种权利。
西格拉继续看下去,目光触及最后几行字,却变得愕然。
【签订协议后,成员可自由外出并参与社交。有特殊限制的,可由另外一名成员陪同外出,并视情况对光脑权限进行管控。】
其中的特殊限制,自然指的是雌奴、因触犯家规或经雄虫授意遭受人身限制者以及需要严格管控的涉密成员。
“雄主要带我出去?”
西格拉猜测着问道。
“后天晚上,在你的学校附近,”艾冬笑着递过一支钢笔,“有个有意思的派对,雄主想让你一起参加。”
晚间的派对……
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类型。
在学校附近就意味着,这个家的主人,和最初提交雌奴申请的那帮雄虫,都是一丘之貉。
而且,翅膀的事……
西格拉看着亚雌手中的钢笔,清楚自己并没有选择。
他很快在纸上签了字,一式二份。
随后又将电子指印按在了家用机器的屏幕上。
【信息录入完毕。】
艾冬收回了理应保管的那份纸质文件。
“雄主还说,以你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在学校露面。希望你在去的路上,稍微地改变一下样貌。”
说着,拿出之前收走的西格拉的光脑手环,将它重新系在对方的手上。
雌虫用的虚拟卡已被绑定在其中。
“具体用法我不多说了,你自己翻出来看一看。另外,出门之后,也不要和外虫联系,否则会触发光脑警告的。不过你可以检索或浏览信息,这些权限还都保留着。”
“我都记下了。”
无非是不想让我对外求助。
一个贵族的雌奴,即使求助,又能得到什么回应?
只是,翅膀的事,该如何瞒住?
斐、是否会受牵连?
……
西格拉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斐。
他本不该同情斐,也知道,斐不能给自己提供任何帮助。
雄主亲自做的决定,就算雌侍也无法左右。
翼膜却越长越快了,绷带已经无法包住。
庆幸的是,痊愈的翼骨已经能够收入翅缝。
希望那些虫……不会有兴趣观赏他的“残翼”。
——那个被认为恐怖的、恶心的东西。
易容后的西格拉被蒙着眼睛带上了飞艇。
他不知道雄虫在不在场、何时出现。
抵达会场的时候,似乎被谁操纵着,录入了一些信息。
走廊里一片黑暗。
他的脚步定格于帘幕之外。
眼罩被解下,幕后的虫并没有说话,只是向他递过了手。
这个奇怪的派对,究竟要干些什么?
安白想的是:自带舞伴真是方便啊,不用经过舞会前的海选环节,也不用担心西格拉偷偷跑掉。
在舞会正式开始之前,他们还可以找个地方坐一坐。
那么,怎么才能找到宋英呢?
自从进了门,宋英就不说话了,一定在忙着寻找他的真命天子吧。
由于参加者众多,会场分了不同区域。主会场为正式舞台,ABCD四间副厅供会员自主选择,并在其中物色首轮舞伴。
安白现在坐在C厅。
来往的虫看到他已经找到舞伴,都避开了他。
西格拉惴惴不安地待在他身边。
这究竟是什么派对?
为什么那些虫都没有面孔?
甚至看不出性别。
他们走来走去,就像活着的影子,抑或……孤独的幽灵。
彷徨地交织又分离,那些相聚短暂得、好像风中柳絮一触即分的剪影。
他们原本……是这么寂寞的生物吗?
或者说,脱离了形状和外壳的一切生物,都是这么地寂寞吗?
伸手也抓不住一段短暂的关系。
他们无法辨识、无法看破,甚至无法期待……
我们在一段稳定的关系中,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抛去外在的一切,又还剩什么?
一个幽灵从前面经过,戴着他的号码胸针,走向了今天的第七个对话者。
“你刚刚的动作让我好奇。”
刻意放暗的会场光线缩短了他们的安全距离,饶是如此,36号虫还是站在了一米之外。
“你明明和28号同时走向一个虫,为什么看到他时,你却悄悄退了一步。”
被问到的虫——42号虫——从对方来时就已将目光转向了他。
闻言,哂笑道,“被你注意到了。”
“你害怕尴尬吗?”36号问。
“不。”42号摇摇头,“我只是习惯礼让。”
“是你的父母教你的吗?”
“也有自己的认同在里面吧。”
“为什么?”
“因为这样大家都会开心。”
36号笑了笑,“你也会开心吗?他也许抢走你看中的虫。你看,他们已经牵到手了,甚至不知道曾经有一个追求者或竞争者。”
他说话的时候,默默地观察着42号的反应。
42号并不黯然退缩,抑或恼羞成怒。虫在尴尬时会有很多不合时宜的小动作,这些42号都没有。
被忽视的虫坦然地站在那里,维持着闲适美好的姿态。
“我并没有和他争抢什么,也谈不上被抢走了。我相信我喜欢的虫或事物,都是独特的,正因如此独特,所以只有我才能遇见。在这一点上,并不存在什么先来后到。”
36号怔愣了一下,随后慢慢踱步,向对方靠近了一点。
“所以,你在找一个什么样的虫呢?”
42号也在观察着他。
一个矜持的、淡定的、不紧不慢的聊天对象。
“我在寻找我的灵魂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