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川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照片里副驾驶座椅上摆着几个精美的打包盒。
袋子上印着的牌子正是知白最喜欢吃的那家。
他的心忽然轻飘飘的,带起一阵又苏又麻的感觉,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知白怔在原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去见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攥着手机转过身,脚步从未如此轻快,想都没想就朝山下跑去。
给身边的余颂下了一跳:“你又不吃饭吗?”
知白朝身后挥挥手:“你去吧,我有点事情。”
“干什么啊,火急火燎的。”何凌轩伸了个懒腰,抻了抻僵硬的身子,“女朋友来了?”
“贺生山有女朋友吗?”余颂好奇问道。
何凌轩把视线从知白身上收回来:“鬼知道,去吃饭了。”
知白听不到他们的话,风擦着耳畔把周围的景色统统带到脑后。
他视线里只有通往门口的那条路,拨开身前横斜的枝条,簌簌雪花轻扑在脸上,他伸手擦去,摸到了自己勾起的唇角。
原来自己在笑。
他迈着极其轻盈的步伐从青玉石阶上跑下来,连口气都没歇,径直跑向门外。
熟悉的车就停在那里。
然后是霍行川从车里出来的身影。
知白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整个身子摔进他怀里。
霍行川被他撞得退了两步,随即将人稳稳接住。
怀里人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微微喘息着,身子一起一伏。
霍行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后,把人抱得更紧。
知白没有拒绝,他脑袋歪了歪,贴在霍行川的脖颈上。
温热的呼吸打过来,有些痒,霍行川却不想躲,他下巴蹭着知白的头,笑着问:“这么急干什么?”
知白不知在想什么,脸埋在霍行川脖子上,沉默了好几秒,才闷声回答:“我有点想你了。”
这几个字砸进霍行川耳朵里,心头像是被轻轻一搅,瞬间漾起千般种难以言明的滋味,又喜悦,又滚烫。
他手指一缩,在知白脊背上顿住,心脏一阵阵膨胀得快要爆炸,挤着胸肺都透过不气,呼吸跟着乱作一团。
他把知白紧紧收在怀中,彼此间挤不下一丝风。霍行川闭上眼睛,随着知白的气息一呼一吸
骤然收紧的手臂,让知白轻轻抓了把自己身后的衣服。
霍行川没有松手,也不想松手。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
过了好一会儿,知白才从霍行川的怀抱中离开。
他有点不好意思去看霍行川的脸,红着耳垂绕到车另一边,钻进了副驾驶。
手里的书随手一丢,知白把打包盒拿出来,竟然还是热的。
“我早上订的,刚取出来,你趁热吃。”
知白把盒子依次打开放在挡风玻璃后面,给霍行川递过去一双筷子。
“你吃吧,我回去吃,不是说食堂不好吃?”
霍行川趴在方向盘上,侧着脸看知白。
融化的雪让他乌黑的头发微微湿润,衬得知白的脸更加冷白,一双瞳孔又深又亮,脸颊还挂着丝红晕。
“谢谢你,霍行川。”他说。
昨天晚上挂了电话就想要来看看他,于是紧急整理了一下手头工作,在办公室加了几个小时的班,临睡前把菜选好,一睁眼赶紧打电话订好,起来在特案局忙了一会儿,快马加鞭去取菜,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这里。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岁的夏天,他笑朋友为了给女朋友买药,在夜色中跑了好几条街,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说自己不累。
那时的笑声轻飘飘地落回了自己身上。
原来他只是比自己更早的遇到了喜欢的人。
是的,自己喜欢知白。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把手机点开八百次,一遍遍看着他的照片;因为喜欢所以难得工作心不在焉,不小心写错好几个地方;因为喜欢所以想时时刻刻见到他拥抱他;因为喜欢所以不嫌麻烦地跑过来送饭,只是想让他能高兴一点点。
原来这就是喜欢。
“你不用说谢谢。”霍行川看着他,“因为我也很想你。”
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谢谢你也想念我。
知白轻轻笑起来 ,往嘴里送了两口菜:“霍行川,认识你真好啊。”
“上午过得开心吗?”
知白嚼着菜嗯嗯了两声,下巴指了指扔到后面的教材,把嘴里东西咽下去:“考级要是考这些,我真要十年八年才能毕业。你以后别来送饭了,我得赶紧适应这种生活。”
霍行川笑笑,伸长胳膊,把那两本书拿过来:“考级有笔试和实践,笔试只占一小部分,基本上都是选择题,放心吧。”
知白嘀咕:“我觉得不太能放心。”
霍行川像检查作业似地翻开知白崭新的教科书,第一页依稀划了几句,偶尔批注几个字,第二页没了批注,画线也很潦草,第三页直接一干二净。
嗯?
霍行川一连往后翻了几页,在第七页终于又看到些许痕迹。
左上角的一只小王八。
以及右下角的几个井字棋。
霍行川把书合上。
知白斜着眼偷偷看他的脸色,有些心虚,吃饭的动作也放慢了。
“我听不懂老师讲什么。而且讲历史的那个老师好多东西讲错了,我去找他他说我说的是野史。”
霍行川把书丢了回去:“考试前我给你划重点,你在学校好好养身体就行。”
知白松了口气,又怀疑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笨得无可救药,所以找话来安慰自己,赶紧解释:“我只是从来没学过而已!栖桐殿书房里的书我背得可熟了!”
“我知道,让你来这又不是真为了学习然后当学霸的,这些课糊弄糊弄就行。”
“你那时候考了多少?”
霍行川思索一下:“满分吧,我考级考的早,不太记得了。”
简单一句话,尽显凡尔赛本色。
知白涌起一股胜负欲,三两口把饭吃完,决定即刻发奋图强,背出三页笔记出来。
他确实不好意思考个倒数第一回来。
多丢人。
知白抽出两张纸把嘴一擦,回手拿书就要下车。
一抬头,天上竟飘起了雨滴。
“雨夹雪?”
霍行川想起来早上看的日历:“今天是雨水。”
知白喃喃:“春天来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悦,抱着书,打开车门冲进细雨碎雪中。
霍行川慌忙掏出雨伞想递出去,知白却已经跑出去几步,回身笑眯眯地挥手:“周末回家你考我背书!”
说完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霍行川靠着车看了很久,久到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依然靠在车边,朝远处看去。
天色浑茫。
他伸出手,雨滴落在掌心,霍行川轻轻攥了一把,唇角微微勾起。
是啊,春天来了。
知白带着一丝寒气钻回了宿舍,把余颂下了一跳,赶紧拿毛巾给他擦。
“怎么浇了一身雨啊,会感冒的。”
何凌轩从上铺探出脑袋,语气有些不悦:“把寒气都带回来了,就为了见女朋友?”
知白擦头的手一顿,茫然地抬起头:“不是女朋友呀。”
“哦。”何凌轩不再多问,眉毛一拧,躺回床上,“你赶紧把衣服换了,水不要弄到地上,脏死了。”
知白这才发现整个寝室干干净净,尤其是何凌轩那里,地面看样子能反光。
余颂小声说:“他好像有点洁癖,不过都是陈正收拾的。”
自己脚下滴下去的水,和整个屋子有些格格不入,知白迅速把衣服换下来,擦了地。
何凌轩看着知白收拾干净,点了点头,不再搭理他。
知白抱着书来朝余颂借笔记。
下午没课,他正好背书。
不过余颂认真归认真,但是笔记密密麻麻,知白实在是有些看不懂,坐在那里研究了半天又还了回去。
“你这么认真啊?”大少爷又探出脑袋。
知白点点头:“嗯,我朋友周末要考我。”
“这是朋友还是爹?”他嫌弃地撇了撇嘴,“你剑术不是很厉害吗?”
“不过今天上课讲得我听不懂。”
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哼一声:“我书在桌子上,有不会的随时问我。”
虽然知白打心眼里不太想和这大少爷扯上关系,但是迫于他直勾勾的眼神,知白心里叹口气,走过去,把他的书拿了过来。
本想着随手翻翻就还回去,没想到一翻开,这大少爷的笔记竟然这么清楚。不仅有老师上课的内容,还有他自己的批注。
知白回头准备说声谢谢,就看到他眼里得意的光。
就差把“我厉害吧”这四个字写在头上。
“……”
知白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十分诚恳地道了谢。
开始埋头苦学。
过了一会他把整理好的笔记拍给霍行川,配了个转圈跳跃的表情。
霍行川点开照片,知白的字很工整,带着种不适应现代中性笔的僵硬,一些地方出于方便还用着古体字,教材中的个别字还标了注,别扭地写了个拼音。
真是难为一个古人。
霍行川选了个鼓励的表情,又发了个红包当作奖励。
知白毫不客气,迅速收下了。
霍行川满意地关上手机,跟着一脸严肃的夜明走进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