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不知道那个妇人最终会被谁“买”走,她衷心期望是她能够像男仆约翰说的那样迎来更好的生活。离开集市后,马车很快把玛丽送回普莱斯家。
“哦,亲爱的,你怎么不在将军家多住几天,马克斯韦尔将军太太没有自己的孩子,平时一定很寂寞,玛丽,你要多多讨好她,知道吗?”普莱斯太太很遗憾玛丽不能长久待在将军家。
玛丽依然没能缓过神来,她看着普莱斯太太,再想想平日里普莱斯先生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更为这一世的母亲感到悲哀,明明一家人都靠普莱斯太太的嫁妆养活,偏偏这位女性没有自己财产的支配权。她现在就是想到法子把原始版洗衣机做了出来,都得防着普莱斯先生知道。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四月快要结束了,玛丽已经把设计草图画好,却迟迟找不到可靠的人制作出来。她尝试打听过了,普莱斯家不认识什么木匠,如果随意找个陌生人制作,专利毫无疑问就泄露出去。没等玛丽想出办法,一封来自曼斯菲尔德的信打破了普莱斯家的宁静。
“天哪!范妮!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你的大姨妈诺里斯太太提议要把你带到北安普敦去,你将有幸住到曼斯菲尔德去,跟托马斯爵士的女儿们一起生活。我早该想到的,诺里斯先生和我的大姐姐一直都没有孩子,他们当然需要一个孩子……”普莱斯太太一看完信,就在起居室嚷嚷开来,“他们为什么不挑一个男孩子呢?我有这么多漂亮的男孩子。哦,范妮,把汤姆放下,到妈妈身边来。凯特,快帮忙抱抱孩子!你真是走大运了,知道吗?”普莱斯太太摸摸范妮的脸蛋儿,笑得合不拢嘴。
“妈妈,什么意思,我要离开家了吗?我不想离开你们。”范妮搞不清楚状况,她幼小的心灵也没法理解普莱斯太太的欢喜: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在贫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这位太太可不像她的丈夫一样无动于衷,她太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离开家算什么,范妮,这可是诺里斯太太难得的好意,这次要不是她极力说服托马斯爵士,你还摊不上这样的好事儿呢!等你去了北安普敦你就知道你会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了……”说出这话时普莱斯太太俨然陷入了回忆,在她未婚的时候过的就是她现在嘴里的那种好日子,那时候谁也不敢想象亨廷登的三位沃德小姐现在竟会过着现在这样天差地别的生活呀!
玛丽也为姐姐范妮高兴,姨妈姨父们既然一片好心将范妮接过去,按照此时的观念,很有可能不仅负责范妮今后的教养,还会把她领入社交界。虽然她自己不想结婚,却不会同样要求自己的姐妹。范妮能够脱离朴茨茅斯糟糕的生活圈,将来很可能结识一位更好的结婚对象,怎么不是一件好事呢?就算不考虑这点,姨父姨妈那边的生活条件总比普莱斯家好多了。就是这情节过于熟悉了,贫穷的小表妹寄养在有钱的姨父姨妈家里,曼斯菲尔德,托马斯爵士,大姨妈诺里斯太太……
难道这儿不是历史上的十九世纪?而是到了简·奥斯汀笔下的《曼斯菲尔德庄园》?可上次还听马克斯韦尔将军太太提到纳尔逊将军呀,莫非这是个平行世界不成?老天爷要不要这样开玩笑?玛丽仔细回忆剧情,虽然这点先知根本无关紧要,原著里除了一些感情纠葛也没什么大事,而且范妮只在长大后回来过朴茨茅斯一次,除了威廉,其他时候书里几乎没怎么提到普莱斯这家人。至于感情纠葛,这本书里渣男克劳福德先生并不像《傲慢与偏见》里的威克姆、《理智与情感》里的威洛比那样杀伤力巨大,毕竟女主角范妮并不喜欢他。而以一个现代人的观点来看,玛丽也不觉得表哥埃德蒙·伯特伦有多么优秀。对于范妮离开朴茨茅斯后的生活她是既插不上手,也没理由去干涉。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出发前她得好好提醒范妮,别太感激大姨妈,尽管她信里说得很动听,可事实上真正出钱出力抚养范妮的是托马斯爵士和伯特伦夫人,诺里斯太太一贯只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玛丽继续想着:原著里苏珊最后好像也被范妮带去曼斯菲尔德了,似乎还挺能干,姨妈伯特伦夫人对她很满意。可是我呢?原著里有玛丽这个人吗?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等她把书里对范妮家人的描述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范妮记忆里那个去世的小妹妹。她从教母马克斯韦尔将军太太那里得到的一把银刀还会在她过世后引发妹妹苏珊和最小的妹妹贝齐之间的“家庭战争”。哦,上帝!普莱斯太太生完肚子里这个孩子,居然还会再怀一次孕?那可是真让人受不了!到时候家里岂不是一共有十个孩子!千万别!玛丽打定主意,等范妮走了,她和苏珊可不能像现在的范妮一样任劳任怨帮普莱斯太太照顾几个小弟弟,希望到时候萨姆、汤姆和即将出生的那个小家伙能够绊住普莱斯太太,她这样一直生下去未免也太可怕了!
除了赚钱,玛丽还得把身体养好才行,千万不能像原著里一样因为生了一场病就去世了。她看看自己细细的小胳膊小腿,只恨自己不像几个兄弟一样强壮。其实在这点上,普莱斯家还真有点儿被幸运女神亲吻过的感觉,周围的几位邻居都或多或少面临过孩子去世的悲痛。玛丽很小的时候就见到过邻居家的孩子拿着娃娃玩“葬礼游戏”,当时她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克苏鲁世界,小心翼翼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发现,这些在现代人看来颇为恐怖、与儿童身份根本不相符合的游戏在这个时代很是流行,似乎家长们认为这样能够在潜移默化中让孩子接受死亡。但是玛丽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可说不准自己还能不能拥有重活一次的机遇,这一世她可得好好珍惜才行。
等威廉他们放学回来,普莱斯太太又将范妮的好消息告诉几个大点儿的男孩。约翰和理查德还有些半懂不懂,威廉则既为范妮感到高兴,又为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寄人篱下感到忧虑,他拉着范妮絮絮叨叨了很久,让她千万别害怕,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去曼斯菲尔德看她。这对兄妹之间的深情厚谊都不必再细说。除了不清楚状况的萨姆、汤姆,兄弟姐妹舍不得范妮,作为姐姐,平日里她既是弟弟妹妹的玩伴,又是他们的保姆和老师,谁不依恋她呢!
在大家都沉浸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里时,“踏、踏、踏”,伴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普莱斯先生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嘴里嚷嚷着:“我回来了,你们都聚集在起居室干嘛呢?”
“普莱斯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我告诉你一件大好事,我的姐姐诺里斯太太和托马斯·伯特伦爵士商量过了,准备把范妮接到北安普敦去。”普莱斯太太把信拿给中尉。中尉接过信,扫了一眼就放下了,漫不经心地说:“这倒是件好事,我想我的连襟们会给范妮找个好人家的,我的烦心事儿又少了一件。要是现在有人愿意把玛丽和苏珊也接去抚养,那才省了我的事儿呢!”
普莱斯先生的话未免过于冷漠,和普莱斯太太衷心地期望孩子们能够换换生活环境不同,玛丽品不出中尉的刚刚那番话里有多少父亲的情意。或许普莱斯先生不算最糟,但是她也没法对他产生对父亲的尊重。要是她没法在成年前既有合适的收入、又有一定的地位,那么作为一个年轻女子,除了结婚,她很难找到摆脱普莱斯中尉的方式。可是,她之所以要摆脱普莱斯先生正是因为不希望活在一个男人的控制之下,总不能为了摆脱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更大的火坑吧。
玛丽暗自算过,一个单身女性要独立生活同时依然维持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准,年收入至少要一百五十镑,考虑到这个时代中上层女性几乎没什么工作的可能,那就需要存下至少三四千镑(按照此时存款或债券的利息,四千镑一年可以获得一百六十镑到两百镑收入);要活的相对舒服,年收入至少要三百镑,那就需要存下至少六千到七千镑;要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年收入需要五百镑,这得存下至少一万到一万两千镑,这真是一笔天文数字。玛丽现在有多少钱呢?她那个放钱的小盒子里只有二十二个先令,但是梦想总是要有的,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存下四千镑。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离开朴茨茅斯,去看看这个时代的城市伦敦;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像在二十一世纪一样买下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过上舒适的单身生活。
而现阶段最有希望的赚钱方法还得指望她手中的洗衣机图纸,要是能够把它利用起来就好了,哪怕是找一个识货的人把它卖掉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