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钟若淮突然发起呆来,殷华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欸,回神了,怎么好端端地问我喜不喜欢听粤语歌?”
思索一番,他半开玩笑道:“我记得你是粤省人,难道是要唱粤语歌给我听?”
双眼聚焦,钟若淮轻甩了下头,将手机的录像暂停。
刚才那一幕深深印刻在他眼底,冲击力太强了,以至于他现在都没怎么缓过神。
见他低下头不回话,殷华就当自己多想了,转过头继续看出色的表演。
与前几届奥运会各有各的抽象相比,奥多尼奥运会纯靠同行衬托,实际上也不见得办的有多好。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在全球经济下行的时代背景下,举办奥运会早已不是什么香饽饽,反而是烫手山芋,一个没处理好赔得连裤衩都不剩。
当然,除了客观因素,还离不开奥委会自己的骚操作,总而言之就是压力都给到了下届奥运会。
而下届奥运会的举办地是华国鹏城,一座充满活力仍在高速发展的科技之城。
在华国于世纪初为了向全世界展示自己而举办的第一次夏季奥运会后,十几年过去,终于迎来了第二次夏季奥运会。
对此,各国人民都是期待居多,因为曾经的京市奥运会实打实地震惊了世界。之后在特殊时期举办的冬奥会也很有温度让人流连忘返,相信鹏城奥运会也不遑多让。
没记错的话,钟若淮就是鹏城人吧,家门口的奥运会也太新鲜了,想必所承担的压力也绝对不小。
想到这,殷华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若淮下意识地握住肩上的手,冷冰冰的,干脆双手一起上,将它搓热了。
不愧是成熟男人,真的贴心。
见状,殷华用温热的手背轻贴了下他细腻顺滑的的脸颊。
待脸颊传来温度,钟若淮才算是彻底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殷华的表情。
帮他暖手完全就是无意识之举,奇怪的是熟练得彷佛做了无数次。
这个举动在大庭广众下显得过于亲密,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就很想知道殷华的反应。
看到那双墨色眼瞳里只有平静,钟若淮松了口气。
或许是被自己的幻想所影响,情感忽然变得丰富起来。
是他的问题,与殷华无关。
“你刚刚说了什么?”钟若淮依稀记得在自己陷入思绪中身旁之人开了口,努力回想却无法把字句拼凑成完整的话语。
还以为那个话题已经过去,怎么又绕回来了?
殷华表情疑惑,钟若淮只能解释:“我没听到,能不能再说一遍?”
“就是你突然问我喜不喜欢听粤语歌,是要唱给我听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就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唱。”
“什么?”殷华有点懵。
“我是在粤语区长大的,会说粤语,唱歌自认为还不错,网上有视频为证。”钟若淮抿了抿唇,“我可以唱歌给你听,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那你会唱情歌吗?”别怪殷华第一反应是问这个,实在是粤语情歌太过经典,是许多年轻人的必听曲目。
“会。”
“好啊,我都行,看你。”万金油回答。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草草揭过,钟若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除却某些时候,他还是沉稳内敛居多。
当下一届奥运会举办国华国的十几分钟表演结束,圣火也跨时空完成传递。
本届独有的在冰天雪地中举办的奥多尼奥运会正式结束,场上的运动员与观众席上的观众一起完成了一场盛大的谢幕。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下一届鹏城奥运会的初期宣传视频,四年后,全球的目光将重新汇聚于遥远的东方强国。
实地观看与看视频的感受完全不同,就连吝啬于表露情绪的殷华都有好几次“失态”。
一场闭幕式下来,他的脸很明显的红了——激动的、欣喜的。
他这样一个原先对奥运会不怎么关注的人都被这种氛围俘获,开始期待下一届奥运会。
在陆续离场的时候,殷华垂首看表,七点准时开始的闭幕式,正式时长比预计时长多了快一个小时。
“我就说要超时,这都快十点了。”
并肩而行的钟若淮赞同地点点头,“这届奥运会的闭幕式时长估计是最长的,但必须要说下,表演挺好看的。”
“与开幕式比呢?”
“闭幕式更好。”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开幕式中运动员代表团入场的时候竟然会随机抽人表演,有的唱歌有的跳舞,这还不是最离谱的,竟然还有打扮得一言难尽的演员来和他们互动。
美其名曰增加互动感,实则有点吓人。
这番尴尬场面不愿再回忆。
离谱成这样的开幕式也比某一届阴间开幕式要强,至少还在人间,而不是直通阴曹地府。
“这样啊,我找个时间去补看开幕式吧。”
“我的建议是算了,看看闭幕式就行。”
这让殷华越发好奇了,表面应得好好的,背地里一定会去补看。
当然,看完后恨不得洗洗眼睛就是他好奇心过盛要付出的代价了。
走出体育场,等了有一会儿的廖国钢来接人。
华国体育代表团其实没留多少人,除了最后两天有比赛的运动员,其余运动项目的大部队基本都回去了。
乒乓球项目就只留了钟若淮和廖国钢,他们本来也想跟队回国的,可上头的指令不得不遵守。
乒乓球好歹是华国国球,国球项目不留运动员看奥运会闭幕式实在是说不过去。
奥组委都提早发话了,他们又不能对着干,便只能看完闭幕式,坐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国。
“小淮。”
“廖指。”
廖国钢颔首,“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要早起赶飞机。你行李整好了吗?”
“整了一半,我回去就把剩下的一半整好。”
别看上了年纪的廖国钢表面和善慈祥,其实是个内心严厉强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这几年华乒队在他这位总教练的带领下欣欣向荣,不仅肃清队内残存的歪风邪气,受到重视的梯队建设也做的越来越好。
按照这股强劲的势头,华乒起码还能再称霸下一个十年,哪怕不再有过分优势的技术创新,也能抵挡外协的冲击。
“国球”的至高荣誉,为了不让它坠落,需要一代又一代华乒队员的不懈拼搏。
练体育很苦,但当看到国旗冉冉升起,耳畔奏响庄严神圣的国歌时,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三人走到分岔路口,殷华明白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他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听到钟若淮要早起赶飞机后就想着让他赶紧回去休息,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酒店了。”
因为有恩师廖国钢在场,纵有不舍,钟若淮也只能点头,安分得很,一点别的情绪都不敢表露。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回国后他才是真的要忙碌起来了,赛后总结加上港澳行,马不停蹄地开始鹏城奥运周期的备战。
因为月底有一场外国公开赛要打,他连正常来说应有的休假都休不了,回京训练一段时间就得出国打比赛。
最少要连轴转两个月,这场公开赛打完还有下一场。今年国际乒联的赛程安排很魔鬼,比往年要紧张得多。
身为演员的殷华应该也要开始忙了,两人的职业属性就注定他们必须要以事业为主,留给身边人、甚至是留给自己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这也是他们成为炮友的基础:忙起来转头就忘,想起来就聊聊,互相满足下彼此的生理需求,偶尔给予一点情绪价值。
这样就够了,多的不是他能奢望的。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分岔路口分别后,钟若淮一路往前走,没有回头。
自然也就错过了站在原地再一次目送他离开的殷华。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朦胧夜色中,再也看不见,殷华才转身走另一条通向奥运村大门的路。
到酒店洗漱完后已经十一点多了。
最后确认一遍明日的行程,殷华才躺下准备睡觉。
翻来覆去了几回,保持着右侧卧睡姿的男人才逐渐放缓呼吸,陷入睡梦之中。
教练与运动员不住在一层楼,与廖国钢道别后,钟若淮回到宿舍,脱下沾染寒意的外套,双手拽着抖了抖,便把它挂起来。
简单地冲了个澡,钟若淮看着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根本不敢拖延,立刻将行李打包整理好。
做完这一切,他倒仰在床上,用泡沫做的单人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这都不在他管的范围内。
只因他已经拿起手机,先是象征性地刷起视频,没多久就开始看晚上闭幕式录的像,目光都落在屏幕里鲜活的男人身上。
看完后便点进没有几句消息的聊天页面。
想要打字的拇指悬停片刻,最终他还是对着整齐干净的行李箱拍了下,消息发送:[花了点时间才把行李整好。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发完就摁灭手机屏幕,将手机反盖在腹部。
躺在床上等得都快睡着了,另一个头像都没有回复。
钟若淮干脆缩进被窝里,调好闹钟,最后看了眼安静的手机,随即闭上眼睛。
这个点他应该是睡了,没人有秒回自己的责任,睡醒了看到消息就会回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别别扭扭的。
算了,睡觉,还得早起赶飞机。
知道的是运动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型牛马呢。
自己选的路有什么办法,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