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道:“回小姐,是小姐今日用的绣着海棠的手帕吗?”
沈青言道:“不是我平日用的,就是一条白色手帕。”
燕儿道:“奴婢去找一下。”
裴承蔺心中比谁都清楚手帕的下落,手也没停继续给沈青言夹着菜,试探道:“那条手帕对小姐说很重要吗。”
沈青言正吃着玉露团,有裴承蔺在陈嬷嬷也未说话,要是换做平日里陈嬷嬷早就说吃这些寒凉食物要有些节制。
沈青言压根就没听清裴承蔺话,只想多吃两口玉露团:“重要。”
那人扣搜的很,明日还了也就罢了,还是不要有过多的交集。
裴承蔺握剑稳若磐石的手,此刻拿了一双轻飘飘的筷子却一抖,夹的菜掉在了桌上。
沈青言余光正好瞥见,拿起自己的筷子便又夹了同样的菜,放到了裴承蔺的盘中,对他一笑:“哥哥若是喜欢这道菜,可以经常来霜华园,若是不方便,我可以给哥哥送去。”
裴承蔺将菜放进嘴中,却尝不出丝毫的味道。
那帕子样式是男子所用之物,“崔”应是那人的姓氏。
裴承蔺悄悄拿出了袖口的帕子,递给了沈青言:“小姐,是这一条吗?”
沈青言放下汤匙,接过了帕子:“正是。”
裴承蔺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刚才只顾小姐的伤势,就顺手放进袖中了。”
那帕子还有些湿润,沈青言关切道:“那帕子沾了水,哥哥要不要换身衣服,不要再得了风寒。”
裴承蔺:“无碍。”
沈青言将燕儿叫了过来:“不用找了,已经找到了。”又叮嘱道:“务必洗干净,收好。”
沈青言这才想到,这么久了都未问他的伤势:“哥哥的伤如何了。”
裴承蔺:“已经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沈青言本想再劝他再吃两口,裴承蔺去意已决,沈青言只得作罢。
回去路上裴承蔺走的飞快,今日一桩一件的事情在心中一一闪过。
去储器坊时却偶然遇见了燕儿和那个天天来送汤的小丫鬟在说话。
燕儿神情严肃:“莺儿,你别瞒我,我去庄子里这几天,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莺儿欲言又止道:“小姐这七日每天都熬一个整夜熬汤,再让我给公子送去。“
燕儿一惊:“小姐竟一连熬了七日,难怪一连睡了一天一夜,小姐自生下来便娇生惯养的,哪烧过饭啊,我和陈嬷嬷都不在身边,你未拦着一点吗。”
莺儿也是委屈的很道:“燕姐姐,我哪没有拦着啊!小姐不听啊,昨天我送汤回来,听见其她丫鬟说小姐去了听雨轩也未让人跟着,去的时候也不长,回来却跟丢了魂似的。”
裴承蔺马上猜到,她定是看到了景程和玄初倒汤了。
自己问她的手如何伤的时候,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哪值得她这样。
裴承蔺越走越快,景初几乎跟不上。
景初小跑了起来:“公子,这不是去听雨轩的路啊,你要去哪啊?”
裴承蔺直接来了马厩,翻身上马。
景程屁股又开始痛,跑的气喘吁吁:“公子,你要去哪啊?”
裴承蔺只丢下了句:“天亮前必归,计划照旧。”说完双腿夹紧了马腿,“驾”了一声扬长而去。
景程吃了一嘴扬起来的土。
天已经完全黑了起来,白日里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主路空无一人,已入冬的夜间,寒气无孔不入侵入的肺腑。
裴承蔺如同感觉不到寒冷一般,马越骑越快。
在城门值守的城门校尉于其山也受不了今晚的寒气,身上穿的铠甲似乎被冻住一般,左右走动,吐出一口气,搓了搓手。
于其山骂了句:“怎么这么冷,难道是要落雪?”
远处马蹄声响起,于其山本就被冻的难受,骂了一句:“奶奶的,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一挥手便吩咐弓箭手戒严。
向远喊道:“城门戒严,速速离开,否则弓箭……”
于其山那“伺候”两个字还未出口,却借着城门边燃着的火光,看见那人的脸,怎么那么熟悉。
裴承蔺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于其山的一双绿豆眼睁的溜圆,脖子往前伸着,坏了菜了就是少将军。
于其山赶紧喊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士兵皆是一惊:“什么?于校尉。”
于其山声音愤怒:“让你们开,你们就开,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几个士兵各一边,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
设在最前面的铁蒺藜几个士兵也急忙去搬。
也不知是被冻了太久,去搬蒺藜的一个士兵一个用力却摔倒在地上。
眼看远处的人骑快马而来,急忙连滚带爬往一旁躲去。
裴承蔺看着远处搬了一半的铁蒺藜,夹紧了马腿,挥了下马鞭,马稳稳地越过了去,落在了地上。
一眨眼一阵风一般出了城门。
只留下哒哒的马蹄声。
霜华园,房内已生了地龙,沈青言这一觉睡的还算安稳。
本想赖会床又想到县衙之事还没有着落,便下了床,燕儿梳妆时开心道:“小姐,昨晚落雪了。”
沈青言往窗外看去,果然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几个丫鬟在扫雪。
沈青言倒觉得稀奇::今年落雪,倒是早。”
陈嬷嬷进了屋内,拿出一个白瓷瓶:“小姐,公子刚送来的,说有舒痕之效,能让小姐手上的伤不留痕迹,让小姐伤好的时候用。”
沈青言看着瓷瓶还觉得奇怪,怎么送的这么急,但又怕误事:“先替我谢过他,有时间我再亲自和他说。”
奈不住陈嬷嬷的的絮叨,用了两口早膳,出了府。
雪虽下得不是太厚,但也不小,沈轻言换了男装,又紧赶慢赶地去了陈三娘的家。
到了时却见门口围着一堆人,这是怎么回事?
沈青言急忙往前挤去,陈三娘家不大的小院内,一些衙役不知在房内找着什么。
陈三娘,陈三娘的丈夫,还有他们的儿子阿牛被两个衙役看着此时正跪在雪地中。
陈三娘说道:“师爷不要再翻了,你们可是亲戚,家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陈师爷又捋着自己细细的山羊胡子:
“亲戚什么亲戚,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本师爷掌管那么大个县衙。若因为是亲戚关系就偏袒,不是让别的百姓寒了心吗。”
一个衙役来陈师爷耳边耳语了几句。
陈师爷嫌弃地看着陈三娘:“大胆陈氏,竟编造猪精谣言,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抓起来。”
陈三娘觉得冤枉的很:“我什么时候说假话了,我那天就是看见了一个怪物来偷我的银子。”
陈师爷:“我看你是将这笔银子给花了,怕交代不过去,贼喊捉贼,才编造出一个谣言吧。”
陈三娘连连否认:“我没有,我没有。”
陈师爷道:“还敢狡辩,猪精一案乃陈三娘偷花了钱财,贼喊抓贼,给我抓住她压进大牢。”
两个衙役立即来抓陈三娘的胳膊,陈三娘人高马大拼命挣扎,骂道:“陈士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收了我的银子,说要帮我查案,却在冤枉我。”
陈师爷喊道:“快啊,给我堵住她的嘴,两个大男人连个女人都抓不住,饭都白吃了。”
沈青言不知这个狗屁师爷,为何一夜之间态度转变这么快。
但明眼人都看出事有蹊跷,毫无证据就胡乱断案。
身旁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我昨晚看的清楚真的是有猪精,你看那雪地上的脚印,怎么可能是人的脚。”
“算了,别去自找麻烦了,听说陈师爷后面的靠山大的很啊!”
沈青言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又伸出自己的脚一比,确实是大的不符合常理。
街坊邻居皆谈论,却无一人敢上前。
沈青言看不下去了:“等一下。”
陈师爷看着沈青言也认出了她。
陈师爷抱着手:“去去去,官府办案,岂由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崽子置喙。”
沈青言声音清脆,条理清晰:“草民自是不敢置喙,只是有几点疑虑,烦请师爷解答。”
“师爷口口声声说,是陈娘子贼喊捉贼花了那银子,那她的银子是花在何处了,师爷可查清楚了。”
“陈娘子多年来一直在街上本本分分卖猪肉为生,那请问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花了这么多年积攒的银子。”
沈青言打开昨日画的猪精画像:“这便是那猪精的画像,若是陈娘子编造,为何街上其他人也有说见过。”
陈师爷眯着眼睛看着沈青言的画,眼神又落到了沈青言的脸上:
“谣言惑众,你不是问陈三娘的银子都花在哪了?你还不清楚吗”
“我看你就是那陈三娘的奸夫,她那银子是不是都花在你身上了,长得就是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想必是南风馆里出来的。”
又眼神阴狠地盯众人:“你们谁见了?我劝你们开口之前好好的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有几个脑袋够本师爷砍头。“
”来人,把这个小白脸也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