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狸才是狗。

萧蕴捏着糖葫芦追进院里踢人，陆狸背对她却像是脑后长了双眼睛，右脚一抬轻松避开。

她来不及收回，一个站不稳差点一脑袋扎在他身上。揉着脑门，萧蕴眼神逐渐不善。

陆狸周身突然一凛。

在后心处，有一个细细的东西抵住，像是竹签，陆狸几乎是一瞬间握拳，眯起眼，随即听到萧蕴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清清脆脆着，不怀好意。

“阿狸哥哥。”

杀气悄然散去，陆狸沉默不动，任她嚣张上天。

“纳兰珠她就是你的那个小夫人吧？”萧蕴手里糖葫芦棍子的尖头对着自己，钝的一头松松戳在陆狸背后。

她在玩儿，根本没怎么用力。

陆狸察觉，浅呼了一口气，居然还有心情翻这个旧账，她根本不了解练武之人的下意识反应会是什么样子，偷袭的小贼会有多惨。只差一点，她的手腕子可就废了。

萧蕴对此一无所知，她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继续道：“你不说本公主也看得出来，这个珠珠，浑身上下土里土气的样子，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嘴里不客气，手上用力，“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生的有几分机灵，还不错。”

猫一样，跟陆狸挺像。

“又是沈姑娘又是纳兰姑娘，陆大将军，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本公主刮目相看了！”

陆狸不说话，后心处被她戳的微麻。

个中情由她并非不知，故意的罢了。

他转过身，见萧蕴正从棍上转着圈捋下一个圆溜溜的糖球啃着吃，顺便朝他逼供，他也不跟她客气，从她手里拿过长长的木棍取下最后一个粘满糖衣的球，微微皱眉咬下一口。

酸。

气氛居然奇异地平静下来，雪莲和星辰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星辰趁机上手偷萧蕴的零食报仇，雪莲急忙闪身躲开他的爪子。

“小心公主揍你！”

“吃多了发胖，我可是一番好意！”

若是往日里听见这话，萧蕴肯定要收拾他这张大嘴，只是此刻她没什么心情，紧盯着陆狸，压住心底横生的怒气。

这个人怎么那么招人？偏偏他还一脸无辜，分明是自己到处乱撩，倒像是女孩子们主动生扑他一般，作为女子也作为当朝公主，萧蕴觉得自己应该为子民们出一口气，好好治治这个花心大萝卜。

陆狸也不解释，平缓咽下最后一口酸甜的山楂果。

“陆狸！”

他微微挑眉，似是看出她在心里编排他：“想知道些什么？”

星辰还是从雪莲手里抠出几颗蚕豆，慢慢剥着壳，看自家将军受难。

萧蕴没好脸色地瞪他：“纳兰珠她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你会对她这么特殊？你，你可要成亲了，你什么心思？”

“你想干什么？！你敢吃着锅里看着盆里，本公主绝对不饶你！”

是一向宠她的人也不可以！更不可以！

约莫是吃了甜食，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陆狸大步往院内走，饶有兴趣地同她掰扯：“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过来，慢慢告诉你。”

萧蕴抿嘴，跟上他。

身后一串脚步声响动，星辰快步往陆狸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是剥去壳的五香蚕豆。

萧蕴扫了一眼，不急不慢，凉嗖嗖道：“阿狸哥哥，我要告状，星辰他偷我蚕豆吃，他下个月的工钱本公主征用了！”

“可以。”陆狸把手里的蚕豆放进嘴里，牙齿咬下，嘎嘣脆响，“全听公主的。”

星辰：“……”

一口没吃上，一两银子没落着。

此时崔寒烟正在店外逡巡，犹犹豫豫不敢过去。

只是方才的乌龙总得要个澄清，否则他的未婚妻不会放过他，里边那个往后怕是也无颜面对了。又绕着柱子转了两圈，他才终于肯下决心往前，走进店门。

“崔公子？”小桃过来打招呼，见他尴尴尬尬地往柜台处偷瞄，立刻明白过来。

她冲柜台处走了两步，对珠珠说：“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看看街口的羊肉饼出摊没有。”

珠珠浅应了一声，小桃走了。

店内一时清静，崔寒烟立在原地，等着那人记完账后抬头理他，好道歉。

等着等着，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饼夹肉的香气，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并没有人，再回过神，珠珠早已经撂下笔，站在面前。

他一时失语，她深深的眼睛注视着他，恰到好处与他保持距离。

“公子过来所为何事？”她开口，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浮在嘴角，“莫不是，还惦记着来买我的？”

“我可是很贵。”

“不是不是！”崔寒烟急的出了一脑门子汗，恨不得举手发誓，“纳兰姑娘不要误会，那只是口误，我只是想要为……”微微一顿，“我的未婚妻买胭脂，绝无此意！”

她用手指轻抵着太阳穴，“哦”了一声，笑容渐渐明朗：“那便好。”

一时无话。

崔寒烟后退一步，双手交叠，弯下脖颈冲她虔诚施礼：“纳兰姑娘美丽聪慧，崔某只敢把姑娘当成朋友，绝无此龌龊心思！”又道，“我的未婚妻看起来很喜欢姑娘这里的胭脂和香，看来往后还要多劳烦姑娘才是。”

眼前浮现出萧蕴的脸，他紧声又说：“她只是脾气坏爱争强好胜些，人是很好的，还请纳兰姑娘见谅。”

面前的人盯着他的后脑，语气平静：“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希望顾客喜欢，崔公子的未婚妻高贵典雅又美丽大方，您本就是优质客户，既然又为我们带来了如此优质的客源，倒是我应当感谢才是！公子还请不必多礼，随意就行。”

崔寒烟抬头，猛然望进她无波淡然的眼里，心头似被一艘船给撞了一下。

他说：“珠珠既然跟陆狸也是好友，陆狸跟我也是好友，我的未婚妻又是陆狸很亲的亲戚，如此以后你我便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不必客气！”

虽然陆狸其实并不是他的好友，崔寒烟想，那没什么关系，往后就是了，而且还多了一层关系，比别人强。

珠珠倒是也没什么需要不客气的事，毕竟有陆狸在前，而面前这个人吧，掐指算算时间，脑后的伤都还没有好全，虚弱得很。

再说她也不需要指望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母亲教过她，要与人有度。

恍然想起萧蕴的话，不止眼前这个，陆狸也有了未婚妻，该是叫做沈姑娘。

陆狸不一样。

定下神，珠珠嫣然一笑答应下来：”自然，崔公子早就是了。”

小桃从门口捏着几张饼走进来，崔寒烟又闻到饼夹肉的香味。

他这几天攒的一点钱全被公主搜刮走了，此刻身无分文，出门连个包子都买不起。

“崔公子肯定还没吃饭吧，这个时候肯定也饿了，这家羊肉饼京城可是有名的，我排了老长的队呢，拿着吃吧，不用跟我们客气！”小桃说着把一张饼塞进崔寒烟手里。

珠珠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崔寒烟修长斯文的手抓着个油乎乎的肉饼感动地对小桃说谢谢，看起来是真的开心，她默默吞回喉咙口的话。

忽然想笑，却也只是在唇角浅浅地溢出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