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南都。

“陆小柏，社畜，上班了，搞钱啊！”清晨的闹钟响起，陆小柏社畜般的起床整理，一气呵成的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脑子里装着昨天未完成的项目策划案，赶往公司上班。

前一天晚上吴莳给她的消息，她还历历在目，手机里那张泛黄照片，让她一整夜都在七年前的回忆之中。

七年前，与那个人的不告而别，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疤。之后在南大也遇到过一些追求者，后来毕业后条件不错的也有，但总是不自觉地拿来和记忆深处那个模糊又清晰的影子对比。久而久之，她对感情彻底失去了兴趣，甚至有些麻木。

26岁，相亲数次，无一成功，渐渐地，连介绍人都不再找她。

夜色渐浓，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这座繁华都市冰冷的轮廓。

陆小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悄然袭来。

就在这时，被她随手扔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又让她头疼的名字——吴莳。

她皱了皱眉，不太情愿地划开接听键，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吴莳标志性的大嗓门，背景音嘈杂，显然是在某个喧闹的场合。

“小柏！我的姑奶奶！你还记得这周六是什么日子不？！”吴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舌头都有些打结。

“25号，我加班。”陆小柏将手机拿远了些，语气平淡：“还有什么日子？”

“靠！你真忘了？卫静和叶云博那俩二货结婚啊！你可是伴娘！必须回来！”吴莳嚷嚷着，生怕她听不见。

卫静要结婚了？陆小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卫静确实在微信上跟她提过，只是她最近忙得昏天黑地，差点忘了具体日期。

“在哪儿办？”她随口问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推脱。

回去？回那个让她心碎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抗拒。

“重点来了！”吴莳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带着一种故弄玄虚的兴奋，“婚礼地点，定在咱们伟大的母校——署光中学！怎么样？够不够情怀？够不够惊喜？”

署光中学？！

这四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陆小柏，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半秒。那个承载了她整个青春记忆，也埋葬了她最初爱恋的地方……回去？她怎么可能回去？

“我……我最近项目很忙，可能请不了假。”陆小柏的声音有些干涩，试图找借口。

“别扯淡了！”吴莳立刻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卫静点名让你当伴娘，你不回来她能扒了我的皮！再说了，这次可是大聚会，全班同学差不多都到齐了！你必须得来！”

全班同学……都到齐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陆小柏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难以察觉的涟漪。那个名字，那个她刻意尘封了七年的名字，会不会……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个荒谬的念头。不可能的，他不是早就出国了吗？那些流言蜚语……

“行了，别废话了，机票赶紧订！周六上午，署光中学大礼堂，不见不散！”吴莳说完，不等她再反驳，就“啪”地挂了电话。

陆小柏握着手机，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弹。

回去，还是不回？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那个伤心地，可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怂恿着她。或许……是时候回去了结一些事情了。

最终，与卫静的友情，以及那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探究真相的微弱念头，战胜了内心的抗拒。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打开订票软件。

---------

周六，S省N市。

当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走出机场的那一刻，陆小柏的心情依旧复杂。她直接打车前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署光中学。

七年未归，校园的轮廓似乎变化不大，只是门口的保安换了面孔，教学楼的外墙重新粉刷过，显得簇新而陌生。最醒目的是龙虎榜上的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当然陆小柏也在2010年的榜单之中。

教学楼侧面的小花园那几排高大的梧桐树依旧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一如当年。

她缓步走在校园里，看着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着从身边跑过，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并肩而行的身影，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都随着脚步的深入，一点点苏醒。

婚礼现场设在学校的大礼堂，入口处摆放着卫静和叶云博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两人笑得灿烂，男的依旧似乎是刻意顶着略显过时的发型，女的笑容灿烂明艳动人。礼堂内布置得温馨而浪漫，粉白色的气球和鲜花随处可见，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舞台中央。

许多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同学们七年后的变化让她暗自感慨。有人发福了，有人成熟了，有人依旧带着当年的青涩。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笑着寒暄，追忆往昔。

陆小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走向后台的化妆间。

“小柏！你可算来了！”卫静穿着洁白的婚纱，看到她，立刻兴奋地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还以为你真要放我鸽子呢！”

看着卫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陆小柏的心也跟着柔软了几分。

“我就说，她无论多远，都会回来的。”柳悦君从化妆间里屋走出，手上还拿着陆小柏的伴娘礼服。

“对呀，就是橙子说的那样。你的大喜日子，我爬也得爬回来。”她笑着帮卫静整理了一下头纱。

换上淡紫色的伴娘服，化好妆，刚好给卫静凑够了三个伴娘。

陆小柏有些意外的看着柳悦君，低声问道：“我们三个是署光三剑客，怎么这回你不是伴娘？”

柳悦君把无名指稍微亮出了一下戒指，脸颊闪过一丝绯红：“上个月，我跟辛辰领证了。”

“已婚少妇，无权当伴娘。”

这就领证了？！

“这么刺激的吗？你们俩都是同一年步入新生活啊。”陆小柏小声议论着。

化妆师江虹在旁边给陆小柏化妆，时不时的说一句：“咱们班很多人都结婚了，就你现在还是这样……”

是啊，就她还是单身狗！

“好了，你的画好了。漂亮的呢！”江虹提醒了一句。陆小柏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略显陌生的自己。精致的妆容，优雅的礼服，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落寞。

“好了好了，新郎来接亲了！伴郎伴娘准备入场！”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陆小柏最后帮卫静检查了一下妆容，深吸一口气，随着其他几个伴娘一起走出化妆间，来到礼堂侧面的入口处等待。

心跳，莫名地有些加速。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着微皱的裙摆，目光无意识地向前扫去。

伴郎队伍已经站在了指定位置，清一色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

当她的目光掠过其中一个身影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那个背影……

那个侧脸……

陆小柏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光线、色彩都褪去了，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他比记忆中更高，更挺拔了。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和单薄，肩膀宽阔，西装熨帖地勾勒出流畅的线条。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清冷，却又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轮廓更加深邃分明。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的主舞台，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戚枳光。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出国了吗？不是说……

陆小柏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停止跳动，然后又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剧烈撞击着胸腔。

七年的怨恨、不解、刻意压抑的思念和那份早已被她认定死亡的情感，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在她心底疯狂咆哮、撕扯。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灼热的目光，戚枳光极其短暂地侧过头，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遇。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快得像一个错觉，便又淡淡地移开，重新望向前方。

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陆小柏的心，像是被这冰冷的眼神狠狠刺穿，瞬间凉了个透彻。所有的故作坚强，所有的自我保护，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就在这时，庄严而浪漫的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

仪式，开始了。

她必须强忍着心头的惊涛骇浪，扬起僵硬的笑容，作为伴娘，或许还要……和他并肩，走过这段长长的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