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没看成，乔清舟带着季冬远去了之前遇见一群可爱小姑娘的那条街，顺着进去是商场的负一楼，里面全是他们看不懂的二次元动漫周边。

“诶诶你看，这个动漫我们小时候一起看过！”乔清舟比上次更激动，把回忆一句一句如数家珍般说给季冬远听。

季冬远同她一起弯腰欣赏，眼睛弯弯，沉浸在同一片回忆里。

“你记得吗？”

“我记得。”

可能因为不是很火，所以这个动漫的周边放置在最里面，两人挤在小角落，看童年变成一块块美丽的回忆碎片，可以买下挂在身上，可以摆在家里。现在的童年不崽是泛白泛黄的，随着时代进步后愈发光鲜亮丽。

乔清舟很高兴，她喜欢可以留住回忆的东西，季冬远知道，所以他买下了这些不懂但好看的小玩意。

下自动扶梯时，乔清舟习惯性顿了顿，她从小就怕这个，当时大人们说这种电梯吃人，导致她养成习惯，在踏上之前会停留一下，再慢慢上去。

然而，季冬远拉住了乔清舟的胳膊，带着她走上电梯。多年过去，拉着她的男生变成大人，行为却如出一辙。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哪怕她已经知道电梯吃人是小概率事件，她还是会停下脚步，季冬远还是会牵住她的胳膊。

晚上围坐在饭桌上吃饭，老太太逗弄着乐多，乔清舟悄悄跟季冬远说：“我明天开始会很忙，药膳我做好了放冰箱，你回来热一下再吃。”

老先生给她放了一个星期假，蓝杉这个星期正好有空，提交了第一版修改方案后，两人决定先试一次。

星期一，乔清舟和蓝杉的团队顺利见面，帮忙制作的厂家是蓝杉的老熟人，出借实验室和材料。

蓝杉随意介绍：“大家，这是章树源老先生的学生乔清舟，实力非常强。轻舟，她们七个你就按红橙黄绿青蓝紫叫吧。”

乔清舟调侃：“呀，我这是遇上善良漂亮的七仙女下凡来帮我了？”

对中药方面能出上力的人数不多，蓝杉找了团队里的和认识的，对中药宠物粮感兴趣的林林总总只有七个人。

“先试试看，不管做出什么，先做。”蓝杉气势如虹，挨个分派任务。

今天他们要做的是基础版预防犬瘟的中药狗粮，PPT投放到银幕上，乔清舟穿着白大褂，声音如清溪般沉静：“中药宠物粮只能算保健品，不能算药。”

小红先举手：“我有疑问，请问我们的主体方向是什么？”

小橙：“猫还是狗？”

小黄：“肠胃还是皮毛？”

小绿：“幼年还是中年还是老年？”

“你的PPT做得不足，请现在告知我们你怎么想的？”

乔清舟有点紧张，她不由自主望向蓝杉，后者难得露出笑容安抚她别怕。

得到鼓励，乔清舟捋好思路一一回答：“我一开始的想法是预防犬瘟和猫瘟，但后来发现行不太通，目前新版更改为以壮骨狗粮和化毛猫粮为主要，幼年和中老年会区分开。”

“黄连和迷迭香？为什么是迷迭香？”问的人是蓝杉。

“我之前想的是微量木天蓼，不过迷迭香比较保险，就算是微量木天蓼，也不能完全排除有猫咪因此中毒呕吐。”

没等调到后面的PPT，小紫第一次制止他发言：“确实可以，但是气味呢？猫狗鼻子灵敏得很，迷迭香里有桉树脑，桉树脑在酸性条件下可能氧化产生轻微醛类气味，猫对醛类非常敏感，遇到这个情况怎么办？”

“这个嘛……”乔清舟早有准备，“我想了三种办法。”

小青讶异道：“三种？”

“是，β-环糊精可特异性包合小分子醛类，包合黄连生物碱后苦味降低72%，对迷迭香氧化产生的醛类掩盖效果最佳pH5.0-6.5。”

蓝杉身体坐的笔直，善意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乔清舟，涌起一股没看错人的自豪感。

“柠檬酸钠缓冲，抑制醛类挥发，直到胃酸环境再释放包埋药物。以及第三种，5'-肌苷酸与酵母提取物可掩盖金属腥味。”

“那黄连味呢？”

“陈皮甙和薄荷脑。”

乔清舟答完，蓝杉带头鼓掌。

由于人手不多，基本上是一个人顶三个人用。作为主力的蓝杉和乔清舟忙得不可开交，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不过方案更加精细，宠物粮已经初见雏形。

蓝杉担心乔清舟打车不安全，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乔清舟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实验，激动溢于言表。

厂地比较偏，蓝杉在无人的街道上开了半个小时，中途乔清舟揉了好几次眼睛，劲过去了，在行驶的车内想必困得不行。

到地后，蓝杉摸了摸她的头发：“剪短了啊？早点休息吧。”

乔清舟感慨视线有些模糊，强打精神对蓝杉说了一堆注意安全到家发消息的话，随后摇摇晃晃地下了车。

在电梯里她就差点睡过去，迷迷糊糊间想起老先生马上要回来了，那就要提前放号出去……得定个闹钟，明天得去椿萱堂整理药材……可以去子茂馆接慢慢回来了……完蛋好像没给奶奶和季冬远做饭……

叮一声，七楼到了。

乔清舟清醒过来，进了楼道，可能她困得脚步虚浮，声控灯居然没有亮。还未等她拿钥匙，门突然打开，她睁大眼看过去，看见季冬远站在暖黄色的光影里，手机亮着，是和她的对话框。

“回来了？”季冬远放轻声音，“我留了饭给你，快吃完去睡吧。”

她一时没反应，季冬远怕她着凉，一把将她从冰冷的黑暗中拉进温暖的屋内，门在身后合上，浑身被暖气包围。

“你在等我吗？”

“没关系，我顺便做个报告。”

桌上留着两个菜，季冬远拿去热了，乔清舟洗完澡，满心欢喜地尝了一口，得出结论，饭应该是季冬远做的，因为老太太做的饭不会这么难吃。

季冬远说是第一次做，她很惊奇：“你难道天天点外卖吗？”

“嗯，不过有时泡泡面。”

“难怪你动不动进医院呢。”乔清舟小声嘟囔，心情不太好。

简单吃了点，见她犯困，季冬远收了菜，让她快去睡觉。她路过茶几，亮着的笔记本电脑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你别给我钱了。”

“什么？”

“我免费给你做药膳，别给我工资了。”

季冬远明白了，乔清舟这是大晚上的多愁善感，愧疚起来了。他无奈地熄了大灯，全部答应：“好，但是发红包不算给工资。”

“干嘛发红包？”

“算哥哥给妹妹努力工作的奖励。”

……乔清舟有些失语。

光线昏暗，季冬远瞧她愣愣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去睡觉吧。”

异样的情绪在心脏蔓延，乔清舟感觉哪里怪怪的，可是，到底哪里怪？

在门后偷听的艾花子叹口气，都怪自己从来没有给乔清舟讲过感情，又让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早早背负上债务，导致乔清舟对感情一窍不通甚至愚笨的地步。

闭上眼睛，乔清舟满脑子都是季冬远的脸，小时候的长大的大笑的生气的，各种各样，满满当当，唯独缺失了一块。

她隐隐记起删掉季冬远时的场景，在火车站，她抓紧奶奶的手，毅然决然地上了去安北的火车。

火车发动的前一秒，季冬远打来电话：“我们去看望栾树吧，马上高考了，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身子好像浮起来了，她处在梦与现实的交界，听清自己说：“我不去了，我走了。”

“走？你去哪？我找你——”

挂断电话的提示音重重敲在心口上，压得人喘不过气，她不住地深呼吸，张着嘴拼命想呼气，却只能吸进气。

难捱……要命……

栾树越长越大，没有被砍掉，她坐在树上，目光投向的地方好像是电影里的桥段，女主漂亮阳光的红裙子绽放在她的眼眸中，四周洒满金沙，树叶飘到手边。

她试图去抓那片叶子。

叶子飘向左，又飘向右，怎么都不肯落在她的手心。

忽地，季冬远抬手，抓住了那片叶。

“给你。”

叶子静静躺在手心，如同终于缓和的命运。

她记起来这部电影，叫《怦然心动》。

她不喜欢那个男主，她喜欢那棵树。

她像飘零的叶片，而季冬远像树一样坚实可靠，她喜欢。

她喜欢季冬远！

乔清舟猛然惊醒，摸摸后背，发现吓出一身冷汗，她怎么能喜欢季冬远呢？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她起床给老太太煮了粥，给季冬远煎了两个蛋，叼着面包就出门赶去椿萱堂了。

接下来半个月，季冬远都没有见过乔清舟。倒不是乔清舟故意躲，实在是太忙了，一有空就跑实验室，要么住子茂馆要么睡实验室。

又是一个星期天，乔清舟依旧没回家。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居然见不到面，季冬远咬牙切齿地修剪那天张怀书送的玫瑰花束。

老太太奇怪：“小远，花枯萎了干嘛不扔掉？”

“不行，是别人送给她的，哪能不经过她同意就扔。”季冬远怨气满满，继续给花瓶里换水。

老太太哪能看不出来，调着遥控器自言自语：“唉好久没见我宝贝了，小远啊，等下我炖个汤，你有空帮我送过去吗？”

“行！啊不是，我去替您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好好好。”

老太太叫季冬远买来黄芪当归麦冬和一只新鲜土鸡，再从准备好百合干红枣姜片，将这些依次下锅炖煮两个小时左右。

炖好的汤老太太先给季冬远盛了一碗，剩下的让他送给在实验室加班的乔清舟。走前他叮嘱慢慢要乖乖的，慢慢舔了舔他的手指，温顺地趴着，乐多睡在慢慢肚皮旁，一黄一白相依偎。

季冬远觉得痒，揉揉狗头后起身准备出门，哪知手腕突然被身旁的钩子钩住，划开一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珠链因此断裂，粉的红的蓝的小珠子散落一地。

手链断了！他脑子里瞬间空白，急忙跪趴在地上捡，血流到地上，他也忘了擦，在血迹里摸索着珠子。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老太太吓坏了：“小远！你怎么了这是？怎么流血了？小远？”

季冬远六神无主，举起手仰头去看老太太，鲜有的慌张神情爬满整张脸，血顺着流了一胳膊。

老太太凑近想观察伤口，却发现手心里是几颗沾血的廉价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