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的时候，基安蒂正在和卡尔瓦多斯吵架。
至于吵什么？不重要。基安蒂看谁都不顺眼，卡尔瓦多斯除了贝尔摩德谁都看不起，尤其是在一旁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波本煽风点火。
科恩在一旁试枪，没空支援，基安蒂顺着惯性骂，骂着骂着，甚至还走了走神。
因此，当每个人都下意识掏出自己亮屏的手机时，她就知道，肯定来大活儿了。
果不其然，就连向来板着脸的科恩都罕见地张大嘴巴，卡尔瓦多斯更是伸长脖子，看了看别人的手机，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确认自己收到的不是什么愚人节笑话。
基尔神色微变，她下意识地扫视了全场，暗中紧紧握住拳头，视线最终落在了波本身上，神色更加警惕。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只有无聊了很久的基安蒂狂喜地跳了出来，兴奋到极点的嗓音听着刺耳又古怪。
“哈哈！是条大鱼！我早就想再杀一次代号成员了！亲手爆掉老鼠的——”
“啪！”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不爽地看过去。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缓缓松开，碎裂的玻璃顺着指缝掉落，连同四溅的金色酒液一起洒在基地的地面，污染了一份份原本重要的情报文件。
波本硬生生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苏格兰……苏格兰！”
他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眼神凌厉如刀，平日里挂在脸上的游刃有余和优雅风度荡然无存，连那标志性的甜美笑容都无影无踪，只剩这幅陷入暴怒的模样：“竟然敢骗我！”
眼见波本神色失控，基尔将心里的一丝侥幸压了下去，连同一点兔死狐悲的悲哀一起。
来不及了……苏格兰……抱歉……
“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活着抓住他！”
根本没感觉对面传来的杀气，基安蒂嗤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哈？活的？开什么玩笑，朗姆可没说要留活口。”
波本闭了闭眼，脱掉被酒水浸湿的手套，嫌恶地丢在地上，又从兜里拿出来一双新的，重新带上，仔仔细细扯平上面每一点褶皱。
“我会亲手审讯他。”他语气森冷至极，“背叛我的人，妄想轻易获得死亡。”
科恩默默往后退了退，他倒是能理解波本的怒火。
这可是被朗姆看重的情报贩子，波本的能力向来毋庸置疑，几乎没有跌过什么大跟头，结果连合作数年的搭档是警方卧底都没察觉，更不知道暗地里吃过多少亏。
现在消息是别人爆出来的不说，还得想办法自证清白。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逃不掉，苏格兰是拼杀出来的实力行动派，组织里很多人都和苏格兰合作过……至少，在场的这几位代号成员都难逃一场彻查。
唉，为什么偏偏苏格兰是警方卧底呢？
太可惜了，科恩难得地露出了一丝遗憾，跟他搭档的那几次非常省心，做任务手脚利索，不会引起大动静，人狠话不多，怎么看都根本不像个条子。
真的不是朗姆搞错了吗？
算了，组织高层的决定他不懂，也不能懂，朗姆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基安蒂对波本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不耐烦地耸了耸肩：“随你怎么折腾，反正我只想一枪爆掉他的脑袋。”
波本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拎起搭在椅子上的黑色外套，快步朝着基地外走
见波本离开，卡尔瓦多斯拎起霰·弹枪，紧随其后，动作甚至有点迫不及待。
他已经将刚刚的震惊以及波本难得的失控全部抛之脑后，只有一个想法牢牢霸占在心底——如果能在这次行动中立大功，杀掉苏格兰，或许能得到贝尔摩德的认可……或许，她会多看自己一眼！
眼见卡尔瓦多斯也离开了，基安蒂连忙捞起自己的半自动狙击步枪，催促：“喂科恩，快点，去晚了就抢不到人头了！”
“嗯。”
科恩把最后一颗子弹推进枪膛，跟上已经跑远的基安蒂出了基地。
一瞬间，基地就已经空空荡荡。
基尔八风不动地端着酒杯，靠着冰冷的柱子，慢慢喝着。
基地管理人一边收拾着一地狼藉，一边小心翼翼问：“您不去吗？”
“我另有安排。”
她收到的讯息和其他人并不一样。
明天，她要前往日卖电视台参加主持人面试，这是那位大人的命令，朗姆不会允许她在这个关头参与这种会受伤也有可能暴露的事情。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基尔逼迫自己吞咽下去，就像在吞咽刀片一样，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颤动。
希望你能活下去，我那素昧谋面的战友。
抓住时机，苏格兰狠狠挥动手中的枪柄，精准地砸向袭击者的颈侧。一声闷响，那人眼白一翻，直挺挺地倒下。
他调整着急促的呼吸，抬起胳膊，胡乱擦去额角的汗水和渗出的血迹。兜帽早已滑落，遮不住凌乱的黑发，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
及时杀死最近的那个组织成员并没能为他争取多少时间，行踪很快被发现，看来朗姆对他早有盯梢，恐怕已经将追杀他的命令发给了附近的所有人。
不惜惊动警方，也要杀死卧底，以儆效尤吗？
还是说，有什么他经手过又漏掉的，但是朗姆很重视的关键消息？例如……神奈川？
或许只有这种情况，才能彻底感受到组织的庞大——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总有无形的黑暗相互勾连，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会听从并执行组织的命令。
到目前为止遇到的都是普通喽啰，虽然有所预料，但追兵未免也太多了。趁着这点空隙检查检查枪支，苏格兰把空空如也的弹匣的推回去，摸了一下衣兜，只剩下两把匕首。
这已经是他用掉的第三个备用弹匣了，他不死心地翻找了一下袭击者的身上，可惜，在之前的反抗中，对方已经慌不择路地打光了全部的子弹。
放弃无用功，苏格兰有些疲惫，避开摄像头，踉跄着走出巷子，霓虹灯下，视线轻松找到了标志物，离原定目标点很近了。
心跳在高强度的战斗后逐渐归于沉稳，他按了按侧腹，一阵钝痛隐隐传来，衣角早已被血染湿，触感黏腻。
还好，仅这一枪。
忽然，他微微转头，捕捉到了由远而近的汽车疾驰的声音，直奔此地而来。
来者不善。
苏格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再一次摸摸已经空荡荡的枪袋，跨过几具七横八竖倒在地上的昏迷人体，抬腿朝着不远处的废弃高楼跑去。
人腿终究比不过轮胎速度，他才刚刚抵达安全楼梯入口，远处驶来的汽车也一个急刹，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几乎在同时，一道黑影从尚未停稳的车内窜出，黑色长发被风鼓起，敏捷地躲开了苏格兰掷出的空手枪。
莱伊！
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代号成员竟然会是他！
苏格兰心里一紧，暗道不妙，身后没有退路，只能顺着楼梯飞快地向上跑去。
“等一下！苏格兰！”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冲上楼顶，在跨进门槛的一刹那，苏格兰猛地压低身子，迅速转身，趁着莱伊被卡在狭小的门框内，攻了上去。
莱伊反应及时，手臂交错挡住了重重踢来的一脚，顺势一拽一推，轻易地将苏格兰摔了出去。
不对！
苏格兰在半空中调整身形，落地。此时，他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枪，枪口稳稳对准了他。
“竟然能趁机夺走我的手枪……”莱伊识时务地举起双手，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眼看苏格兰就要扣动扳机，这才停下来，说道，“虽然我不是在求你饶命，不过，在你开枪之前，能听我说两句吗？”
“……”
苏格兰沉默不语，指腹稍稍施力，却无法按下。
握在手中他才发现，这把手枪重量不对，恐怕只有一发子弹……莱伊身上似乎没有其他武器，而且他明明最擅长的是狙击，为什么选择亲自追上来？
脑海中闪过几个月前的画面，他想起了那个纠缠着莱伊喊大哥的女孩子。
天台风声呼啸，苏格兰又往后退了两步，背部靠在了铁栏杆上，他才斟酌地开口：
“说。”
莱伊的视线落在苏格兰的侧腰，那里有大片血迹，看来他中弹了……他看向苏格兰的眼睛，只从其中看出了冷静。
“时间紧急，我知道这并不可信，但，我和你一样，是紧咬他们的猎犬。”
“我是来自FBI的卧底，赤井秀一。”
苏格兰瞳孔微缩。
黑色长发的男人诚恳地说道：“你不应该死在这里，苏格兰，我可以配合你，让你一个人逃走也不会太麻烦。”
——一个不算惊讶的答案。
苏格兰微微压低枪口，皱着眉，正欲开口，突然，楼梯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赤井秀一警惕回头。
“咣当！”
只见一股大力骤然撞开半掩的铁门，狂奔而来的金发男人面色不善，气喘吁吁地举着枪，对准这边，食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该死，波本怎么这么快！
朗姆一定在盯着，不能通知手下支援，或许和苏格兰联手……没等他想出对策，余光捕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莱伊不得不下意识闪避，一块黑色的方砖擦着他左侧飞出。
手机？
只听砰的一声，枪声炸响，唯一一颗子弹整整好射中了这个被丢来的手机上，将它毁了个彻底。
“苏格兰——！”
波本枪都没握住，无视莱伊，嘶声大喊着冲上前，莱伊被之前躲避手机的动作拖住，失去了上前的时机。
只见苏格兰笑了笑，翻过天台栏杆，纵身一跃——
最先跑过去的波本拼命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堪堪擦过苏格兰的衣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跳下去。
不——
即将失去挚友的恐惧还堵塞在喉头，下一秒，一道银光突然从他袖口飞出。
波本瞪大了眼睛。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道具……这是！普拉米亚曾经用过的勾绳！
绳索精准地钩住下方建筑，缓冲了坠落的趋势，苏格兰安全速降到了地面，他巧劲一拽，回收绳索，脚步不停顿地奔向对面的废弃停车场。
波本感觉自己心脏来了一次不太能承受的超强力蹦迪。
他咬咬牙，压下担忧，转过身，看见捡起手机的莱伊。
“苏格兰的人头是我的！”
他一把抢过被子弹击穿的面目全非的手机，阴沉着脸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嚯？”
莱伊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苏格兰好像有所准备，那么他就尽全力，帮他拖住这个看起来气疯了的麻烦波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