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悠闲地待在厨房的祝槐不同，外面的大厅已经要闹翻天了。
“大首领，就算您不想举办这次宴会，也不应该拿这种东西来敷衍我们吧？”说话的人长相奇特，脑袋扁扁，眼睛小小，此刻正指着桌上的食物愤愤不平，“我知道您对我们有诸多不满，可这流传下来的传统还是应该好生对待啊！”
一招以退为进成功给阿勒尼斯贴上了公私不分，忤逆祖先的标签。
坐在主座上的人单手支着脑袋，左手还把玩着从祝槐身上拽下来的宝石。
那是一颗呈水滴状的深紫色宝石，和阿勒尼斯的瞳孔颜色很像，在太阳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他一眼就相中了这颗宝石，不问自取。
难道他是什么公主吗？
皮肤那么白，还在身上带这么多亮晶晶的小玩意儿。
想要为大家讨个公道，却直接被无视，那人愈发气愤：“首领！若是……”
被叫到的人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语气平缓道：“你是什么东西？”
“你！”
“哦，原来是那个皮很厚的翻车鱼啊。”阿勒尼斯故作恍然大悟。
翻车鱼族这次派来的官员年纪已经很大了，此刻被气得双手都在发抖，正忍不住要破口大骂，身后又上前一人及时拉住了他。
“二位冷静，首领，我们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这菜品的做法奇特，实在是第一次见，前辈忧心也实属正常。如若方便，还请首领为我们解惑。”
阿勒尼斯本就不乐意办什么宴会，不过是懒得起争执，想敷衍了事堵住这些七嘴八舌的老贵族的嘴罢了。
因此在那个喜欢咬人的小可爱开口后，他立刻就同意了，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人会做什么菜，不过要是能搞砸这个宴会，也正好顺了他的意。
他也不怕对方搞什么小动作，他的触手还留在他身上，一旦有什么不对，就能瞬间一击毙命。虽然有些可惜……
不过到底做得有多难吃？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下嘴？
阿勒尼斯来了兴趣，这才慢悠悠地从高位上走下来。
十米长的餐桌，他还要仔细观赏，走到尽头也耗费了一些时间，眉头也越皱越紧。
每道菜的外观都是闻所未闻的，味道也有些怪异，但适应之后，似乎也是香的。这些老古板肯定是怀疑自己给他们下药了。
阿勒尼斯懒得动口解释，直接随便指了旁边一个人上前：“你，过来尝尝。”
被指到的人正是厨师中的一员，他身边原本围着很多人，但此刻却只留下了一大片空地，其余的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同时又担心自己被波及。
厨师不敢反抗，只得上前从看起来最正常的生腌开始品尝，也不敢让食物在口中停留太长时间，生怕难以下咽。
他起初的打算是这样的，每一道菜都只浅尝一口，囫囵吞枣走一遍过场就完事了。谁料从第二道捞汁海鲜，他的味蕾就被震惊到了。
海鲜可能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口感还带着丝冰凉，再蘸上里面混着各种东西看起来黑乎乎的料汁，更是出人意料的鲜嫩爽口。
厨师下意识地就想下公筷再吃一口，可一抬头就看见来自四面八方审视的目光，只好又默默收回举动，遗憾又期待地走向下一盘菜。
炸虾片，酸辣虾滑，爆炒帝王蟹，香煎金枪鱼……
厨师吃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乎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舍不得吃完。由于过于沉溺于美味之中，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周围还站了很多领导，还是那种说句话就能要了自己的命的领导。
“西德华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难道菜里真的有毒？！”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吃得好香，我都快忍不住咽口水了。”
“……”
窃窃私语越来越多，直到一声惊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天呐！你们快看！他，他额头两侧的鱼鳞竟然消失了！”
“真的！我甚至感觉他那张油腻的脸都变得俊朗了！”
鱼鳞消失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每一位都心知肚明。只有进化程度越高，精神力越强大，他的人类形态才会更加完善。
而根据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进化程度的高低以及精神力的强弱几乎是每个人天生就确定的，在二十岁左右就会基本定型。
想要堕落轻而易举，可能够突破自己天分上限进一步提高的，凤毛麟角，难如登天。
然而这个人却在吃了几道怪异的菜后，突然提高了精神力！
这下不止旁边的仆从，就连见过世面的官员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当然所有官员的第一想法都是让西德华停止试菜，若真是这些菜肴的功能，他们怎么能允许这么珍贵的东西被一个普通的厨师使用。
哪怕这个提议最开始也是他们促成的。
而处于议论中央的西德华本人才是最激动的，他本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上前，没想到最后竟悲极生乐，进化了！
要知道他脸上的鱼鳞一直是害他找不到对象的罪魁祸首，虽然海域族人的原型都大相径庭，但进化了几个世纪，大家早已习惯了用人类的样貌生存，原本的特征若是好看也就罢了，像这种片片鱼鳞，自然是令人生厌的。
不过，在大首领手下工作这么长时间，西德华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不差，哪怕再怎么兴奋，听着一旁官员们的议论，也不敢在动筷了。
他抬头悄悄看了眼始终站在高位上的首领，对方很快就察觉到，下一秒锐利的目光就刺了过来。
手上不属于他的宝石已经在把玩中沾染上了自己的体温，处于当前进化最顶端的首领根本不在乎此刻眼前对方身上发生的这点细微的提升，更不想事事都顺着这群没安好心的官员的意。
“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西德华闻言差点激动得跳起来，但又不敢太拉仇恨，迅速地将余下几道菜过了一遍。
而后故作镇定地向高位上的人行礼，道：“首领，这四十九道菜已经全部品尝完毕，没有问题，并且非常鲜美！”
此刻哪还有什么人想听他的结论，都想亲自上前尝尝。
“各位放心了？”可上位者偏偏不着急，还要慢吞吞地再次询问各位官员的意见，见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点头后，嗤笑一声，“那就入座吧。”
阿勒尼斯入座后，很快就有奴仆上前为他布菜，所有的菜都盛好放到他面前，就差喂到他嘴里了。
有了提高精神力的能力在前，大家对味道的要求自然也就可有可无了，因此对于西德华方才说的美味，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但当食物入口后，几乎所有人都流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这还是他们平常吃的寡淡无味的海鲜吗？真的不是其它稀有的食物做成的吗？
见自己的评价得到认同，西德华脸上的骄傲已经溢出表面，仿佛这满桌的菜肴都出自于他的手，目光也不自觉地飘向在场中最挑食的那位。
只见主座上那位大人的碗中，原本巴掌大的鱼肉，在剔除掉他不吃的部分后，只剩下了一块米粒大小的肉。
西德华看得肉疼，巴不得自己上前将余下的都消灭干净。但入口后首领没有皱眉，想来还是比较满意的。
满桌的菜很快就被一众人消灭干净，但像方才西德华身上那般明显的变化却没有再出现第二次。
阿勒尼斯对此虽不感兴趣，但对被他带回来的那个人愈发好奇，只想着赶紧回去找人，毫不遮掩地就开始赶客：“既然宴会已经结束，各位就请回吧。”
一行人迟迟不肯离去，你推我攮地派出一位代表。
“首领，敢问今日的这些菜是哪位厨师做的？精神力提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论是厨师还有方才试菜的人，都因交到审讯处，否则一旦这种能力得到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啊！我们也应当就此事再仔细商讨一番。”
阿勒尼斯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小玩意儿被这帮没安好心的人带走：“你们要审讯我的人？”
“你们刚刚也吃了，在座的各位有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吗？那你们是怎么能够断定精神力提升是跟这些菜有关系？说不定只是我的人天赋异禀，突然就进化了呢？”
任谁都能听出来阿勒尼斯是在胡搅蛮缠，却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些什么。众所周知，他们的这位新首领本事大，脾气还特别不好，如果真触到他霉头，可能下一秒就变成鱼腥味儿的尸体了。
“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联系，放在我身边就担心能力滥用，放在你们那儿就万事无忧了？”阿勒尼斯身后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从纯白到深紫渐变的触手在空中蠢蠢欲动，那是一种警告，“在我这里——收起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厨房门打开时，系统还处于喜爱值暴增的喜悦之中，忙碌了十几个小时的宿主身上裹着遮光的披风蜷在角落里都快要睡过去了直到听到脚步声，才警惕地睁开眼。
见到来人，他也没急着站起来，随意地屈着腿席地而坐：“看来我的手艺并没有让你失望，按照约定，你是不是应该放我离开了？”
那张脸蛋藏在漆黑的斗篷中显得愈发白皙，唇色却是如鲜血般红润。倒真让人生出想要尝尝他味道的冲动。
“你能够提升精神力？”
“什么？”祝槐其实听清了他说的话，但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对方似乎从他的反应中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再重复一遍，转而道：“放心，答应了的事我不会食言，不过你很着急走吗，我还挺舍不得你的，要不要再陪我一会儿？”
祝槐在瞬间便得出了刚才的宴会上一定发生了与他有关但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只能出在他做的菜上面了……
“好啊。”现在处于正午，日照当空，他本也没打算立刻离开，便顺着阿勒尼斯的话道，“——能为我准备一套衣服吗，我想洗个澡。”